山底巨龙

老猎人黑爷说，早年他在今天的甘肃武山县一带走亲戚，闲来无事，曾经和亲戚上山绑过野鸡。

野鸡并不只在天上飞，它们在地面上啄食的时候，会在灌木丛中钻来钻去，在灌木枝叶间形成一条条小道。

绑野鸡的人，用极细的、颜色类似草叶的绳子在这些小道上设下机关，当野鸡钻进机关的时候，绳子就会收紧，将其绑住。

野鸡越挣扎，这绳子收得越紧，所以一旦野鸡被绑住，几乎无法再逃脱。

这些年家乡退耕还林政策做得好，政府也明令禁止绑野鸡，抓住绑野鸡的人就处罚，再加上人们生活好了，家养的鸡也都能吃上，所以绑野鸡的人越来越少。

家乡的野鸡也因此越来越多，傍晚时分你端着饭碗在院子里吃饭，后山野鸡叫的声音不绝于耳，有时候还有热闹的感觉。

这是闲话。

黑爷说，当年他们上山绑野鸡的时候，在山腰碰见了一支规模很大的工程队，好像在山腰施工。

山腰的山体，被削去了很大一块，削平的山体上有一个不深的洞，看样子，他们是要修一条隧道。

这一支工程队携带着很多黑爷和他亲戚从未见过的机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大白天的，工人和机械都在休息，并没有开工。

当时黑爷和亲戚绑野鸡爬上的山，是渭河河谷两岸的山。山下就是滔滔渭河，从山腰往山下看，波涛翻滚，水声轰鸣，很是险峻。

而这支工程队，就是在这样的山腰修隧道。

黑爷他们虽然不知道工程队所修建的这条隧道是干嘛的，但是还是被这壮观的工地给震撼到了，于是两个人就提溜着一串野鸡跑到跟前围观。

有个管事的人看到他们两个手上的野鸡，很高兴，操着陌生的外地口音问他们，野鸡卖不卖。

黑爷见是外地的朋友，就大方地说，几只野鸡，算个啥，送你们得了呗，这山里野鸡成灾，多的是。

那个管事的人很高兴，朝着一排铁皮房子招手喊了几声，一个厨子模样的人就跑了过来，把野鸡拿去烫了。

这个管事的人把黑爷他们两个请进了一个临时搭建的工棚，翻箱倒柜拿出了一堆午餐肉、压缩饼干之类的东西，要送来他们。

这些东西在山村里那是稀罕东西，黑爷本想推辞几句，但是一起的亲戚很痛快都收下了，黑爷也就不好意思说什么。

这人笑眯眯问黑爷说：“老乡啊，你们对河谷这边的山熟悉不熟悉，我们在这修路呢，但是现在遇到了麻烦。”

黑爷说：“我是走亲戚来到这边的，这山上来的少，老董应该熟悉。”

黑爷说完，朝老董，也就是他一起的亲戚扬了扬头。

老董尴尬地说：“我是在山下的村子长大的，但是说实话，这边的山我也不熟悉，这边山下就是渭河，这么陡，又没有耕地，我都不记得我上次啥时候来过这。”

那管事的人哦了一声，接着说：“你们这座山，好像天气变化很奇怪啊，明明天晴得很好，但是只要我们一施工，马上就打雷下大雨，我们到这也有半年了，之前的工地从没有这样的情况。”

黑爷奇怪地说：“这几天我们这一带，并没有打雷下雨啊，难道只是山上变了天？”

那管事的人说：“我在这断断续续也碰见了好几个老乡，一打听，都和你说一样的话，今天我给你们看看，这天气是不是奇了怪了！”

这人说完，就走出工棚，对着工地上一队工人大喊说：“熊工，你把机器开起来，在山上再钻上几钻。”

那边的工人答应了一声，紧接着就发动了一台机器，机器轰隆隆响着，举起一个铁扫把一样的钻头，就在被削平的山体上开始钻探起来。

山体的石头和土壤纷纷应声粉碎，并哗啦啦筛到两边，黑爷心想，这个机器真了不起啊，比起这样的机器，猎丨枪丨就是烧火棍。

黑爷和老董正盯着机器发呆呢，没想到那机器没工作几下，头顶的晴空就连着响了几个霹雳。

操作机器的人一听响雷，马上把机器熄火，快步就跑进了工棚。

紧接着，天空黑云翻滚，那云彩就像烟雾一样，你眼睁睁能看到它们在头顶涌动。

黑爷吃了一惊，他还没回过神呢，头顶豆大的雨珠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这雨就像有人在天空泼水一样，足足下了半个小时才停，这时候工棚里的地面上都积满了水。

真正让黑爷吃惊的是，这雨好像就只是罩着工地下，工地外的天空，你甚至能看到蓝天白云。

雨停后，天空立马就放晴了，烈日当空，白云漂浮。

那管事的人朝着黑爷和老董看了一眼没说话，但是那意思分明就是：你们这会该相信了吧！

黑爷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他是个直爽人，也没顾自己说话对不对人家的味，直接就给那管事的人说：“我们打猎的有句话，动山落雨，非龙即蛇，看来这山，你们动不得。”

那人一听这话，非常感兴趣，忙请黑爷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他甚至还示意他的助手也过来认真听。

黑爷解释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挖山凿山的时候，如果一动工就下雨，一停工就雨停，那这山底下不是有巨蛇，就是有龙。

那管事的说：“看来这位老乡见识很广，那我还想请教一下，有没有什么办法应付呢？”

黑爷摇了摇头。

那人沉思了一会，转头问站在身边的助理模样的人说：“我们让上级请的人，什么时候能到啊？”

助理说：“前天从北京动身了，估计快到了。那管事的人长叹了口气，看样子心事重重。

下午的时候，黑爷和老董要下山回家，被这管事的人拦住了。

这人很诚恳地对黑爷说：“我们马上要接一个人上山，你们二位对这里熟悉，也很有见识，到时候辛苦你们帮我带带路，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老董担心家里人操心，这人拍了拍胸脯说：“没事，我让人给你们大队打电话，让大队干部去给你家里人说一声。”

黑爷和老董一听，呦呵，这些人真不是一般人的，本领很大啊！

推辞不过，黑爷就答应了。

在工地上住了两天之后，一个黄昏，那管事的人果然派几个工人和黑爷和老董一起下了山，不知道他们办了什么手续，竟然从乡政府借了一辆车。

一行人到县城火车站接了一个精瘦的老头子，这老头子鹤发童颜，很健谈，听说黑爷打了很多年猎，并且有很多奇遇之后，他尤其喜欢和黑爷聊天。

车到山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黑爷和老董带着一行人，大家轮流抬着老头的行李走捷径上了山，直奔工地所在而去，有一个工人则去还车了。

到了山上，管事的人就把那老头子请进工棚谈话，其他人都不能呆在那，都被请了出来。

两个人在工棚里嘀嘀咕咕了半天，黑爷就听到那老头突然大声说：“我说了，这么做，这路也不通，你们都不信我，你们非要这样，今晚天还没亮之前就是时候，不要再废话了。”

话音一落，老头一推门就走了出来，黑爷看他脸上既有怒气，又有担忧。

老头出来后，不再避讳众人，从他的行李中取出了很多奇形怪状的长钩子、短钩子，这些钩子有银色的，也有金色的。

老头盘腿坐在泥地上摆弄了一会这些钩子，最后黑爷他们看清楚了，老头子用这些钩子组合成了一道奇怪的符。

这符咒看上去和普通阴阳先生画的符咒好像没有多大区别，这是这些钩子完整组合到一起的时候，奇异的光彩闪闪，有种震慑人魂魄的感觉。

老头子根本不顾自己衣裤被泥水浸透，盘腿坐在符咒面前就开始念咒，他声音时高时低，时快时慢，到了最后，黑爷他们只看见老头嘴唇蠕动，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围着老头的人莫名地紧张，大气都不敢出，空气非常安静，只能听到夜间偶尔的山中鸟鸣。

突然间，大家站立的地面剧烈抖动了几下，有些人不留意，差点摔倒在地上。

伴随着这阵抖动的，是从河谷里传来的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有人眼尖，忽然就高喊说：“快看啊，河里发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