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发摆摆手:“嗨,翟港主客气了!我这次出征来的也比较匆忙,只随身带了一瓶二十年的干红,也算应应景吧!”
寒暄两句过后,我便请殷发就座,两人隔着一张小桌子面对而坐。殷发开了酒,倒了两杯,也很热情地请我品尝。好酒配好菜,两个人一来一往都十分客套,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们俩是多年的故交好友呢!
其实,殷发此前唯一一次正眼看过我,估计还是当年因为田老炉的死,滕伯礼把状告到了殷发那里时,我才“有幸”作为证人去到他的办公室作证。后面虽然我也曾跟随殷发一起在泽门外抵抗过泽潮,但那时他是统帅,我只是个炮灰,根本没机会引起他的注意。
不管怎么说,吃了几口,喝过几杯,又闲聊了几句,我们之间的谈话才终于开始进入正题了。
我道:“殷副城主这次请我来见面,恐怕不是真的只想叙旧喝酒吧?”
殷发笑了笑,坦然承认道:“翟港主果然是爽快人,我也就不必绕弯子了。翟港主虽然以前曾在左丘城多年,但你我旧情有限,实在没必要假装熟络。我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不想让水晶城等产生疑心。”
“哦?这么说,殷副城主此来的目的还是想私下和谈咯?”
“和谈也罢,商议也罢,只要你我能达成一致,说什么名目都无所谓!”
既然双方都开诚布公了,我也就直接问殷发:“你们这所谓的‘反港同盟’一共有六座阴城外加一个十八洞,殷副城主连来见我都还得掩人耳目,如何能保证其他阴城赞同你和我商定的和议?”
殷发面对我的质疑,依然面色如常,答道:“这个翟港主不必担心。左丘城作为盟首,此次出兵一万,占了总兵力的三分之一。我若是决定撤军,其他诸城就算不满也不敢拦我,而后由于兵力不足更是无力抵御你军进攻,必定一哄而散。况且,我也不是没有准备就来谈的,事先早就跟其他诸城有过共识。若是能谈成,其他后续问题都无需翟港主操心。”
我见他说的肯定,便也满意地点点头,道:“既是这样,殷副城主不妨先说一说你方的条件如何?”
“条件其实也很简单。翟港主只要肯把邬芳交与我带回左丘城,并将巨瀑城归还韦城主,反港同盟就会立即解散,各自撤兵。从此冥港也可以安心发展,大家互不干涉。至于军费、赔款、商贸、外交等等条件,我们还可以再做些许让步。”
“邬芳?韦城主?”
这时,我才突然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反港同盟是逃跑的韦城主不甘失败,到处串联、求援搞出来的!
他统治经营巨瀑城这么多年,逃跑前又卷走了巨量财富,足够用来贿赂和收买地府的官员。再加上阎罗王对于冥港和鬼军的恨之入骨,这事儿操作起来并不难。
起初情报显示是地府牵线组建了这个反港同盟,但现在看来,估计地府也只是顺势而为,借刀杀人。而左丘城肯定也是因为抹不开面子,想撇清与冥港之间的关系,所以才加入了索要邬芳的条件。
哼哼!如此一想,邬芳一旦交给他们,回去之后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殷发提出的条件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但这两条都触及到了我的底线。
我接手巨瀑城后,掀起了大刀阔斧的改革,鬼奴都全部释放,旧官僚体系也被废除,现在的巨瀑城早已不是原来的巨瀑城,整座城的面貌焕然一清。此时韦城主还想着回去继续他的腐朽统治,呵呵,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同样的,邬芳隶属七郎的鬼军,也是冥港联军的其中一名主将,我更不可能将她当做筹码作为私下交易的条件,否则冥港与鬼军之间的结盟就成了一个笑话,必然产生巨大的矛盾和裂痕。这已经不单单只是一个人的去留问题,而是能决定冥港联军还能否继续存在的敏感问题。
不过,面对如此刁难的条件我并没有立即驳斥殷发,而是先隐忍不发,打算继续套问殷发的话。
我问道:“其他的阴城呢,他们的条件又是什么?一并说出来好了。”
殷发却很随意地摆摆手,道:“你不用管他们,韦城主自会满足他们的要求。只要冥港联军愿意退出巨瀑城,所有反港同盟的军队也都会撤军。”
果然,他这个回答更加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测:韦城主为了能夺回巨瀑城,肯定私下已经与其他几个阴城谈妥,承诺了不少好处。而这些好处或者说是代价,恐怕到头来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都得由巨瀑城的百姓来负担。可想而知,他一旦重新掌控巨瀑城,必然再次恢复奴制,变本加厉地剥削那些鬼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把邬芳交给你就是左丘城的所有条件,也是左丘城出兵的目的所在?”我又问道。
殷发坦然点头,道:“是的,这也是左丘城主的意思。但归还巨瀑城也是主要条件之一,缺一不可,你应该明白,我已经尽量压制他们的其他要求了。”
我把手一摊,道:“即使你就提这两个条件,我也没办法答应你。莫说邬芳早前是鬼帅的左膀右臂,现在也是我手下的一员大将,她更是柳寒的师父,我不可能做这种出卖战友的事情!”
听了我的回答,殷发却出人意料地笑了,既不像是嘲讽,也不像是赞许。他突然转换了话题,对我道:“说到这里,其实我一直有些看不透你!”
“哦,看不透我什么?”
“你在阴军好不容易当上了阴将,为何要叛逃?此后你独力创建了冥港,可谓功成名就,为何又要和鬼帅掺和在一起?包括你攻打巨瀑城据说只是为了解放鬼奴,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我耸耸肩膀,正色道:“这不是有没有好处的问题,而是对和错的问题。我一向认为,鬼也是人变成的,为什么要歧视它们,奴役它们?当然,殷副城主你位高权重,尊卑有别,是不会理解我的这种想法的。”
殷发若有所悟,道:“我明白了,你是想做……圣人!”
我哭笑不得,连忙否认:“我不想做圣人,只想无愧于心罢了!”
殷发再次露出那种让人猜不透的笑容,抿了抿嘴笑道:“好吧,既然你有你的原则,我想也没法说服你了。只是,过了今晚,恐怕我们俩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面对面地谈话了。你想好了如何攻打十八洞的计划了吗?”
我很无奈地摇了摇头,承认道:“没有,但我迟早会想出来的。”
“哈哈!那我就静候你船上的战鼓声吧!”殷发大笑,“来,我们俩今晚就好好喝酒吃肉,明天开始,你我就只能在战场上相见了!”
两军主帅的阵前对饮结束后,我返回胜利号上。七郎、柳寒、邬芳等都急忙过来询问我和殷发密谈的结果。我毫不隐瞒,几乎是原话转达了殷发提出的两个条件,并表示我已经当面拒绝,下一步两军之间的大战终究是不可避免的了。
七郎和三大鬼王听了那样的条件自然是怒气冲冲,破口大骂,就连柳寒也感觉愤恨不已。反倒是邬芳表现得十分镇定,估计她也早就猜到了左丘城主必然对于她当年的叛逃依旧耿耿于怀,总要挽回些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