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师父又不识字,怎么记的账?”我很好奇。
“1234567890,十个阿拉伯数字他还是会写的吧?然后,做了红事就画个圈,代表圆圆满满;白事就画个四方,代表棺材;去哪家做的法事就让哪家的户主按个手印,山里人都淳朴,按了手印肯定都会认账的!”
“果然办法总比困难多,你和你大师父都是鬼才!”我夸赞道,“那你现在的三师父是哪位?也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鸟肉却叹了口气,摇头道:“我跟他就跟了一年。第二年他就在跑商的路上被一只球蛤蟆给吃了,只给我留下了这一对判官笔。而且他教给我的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功夫,要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输给你一个厨子!”
这回轮到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自卑,我这个厨子可也是跟过几个正经师父的,打架的本事不比炒菜差!”
聊完了各自的经历,我就顺便向他打听队内每个人的情况。首先最想了解的就是布爷。
“布爷本名姓劳,叫劳布。但是别人都给他取了个外号,叫‘老不死的’!”鸟肉一开口就爆大料,绝对是一个口无遮拦的家伙。
“为什么给他取这个外号?”我远远地看了一眼布爷,疑惑道,“他看着也不老啊,顶多就五六十岁的样子。”
“很老了!他今年都快一百二十岁了!”
“一百二十岁?”
我瞪大了眼睛。那岂不是比田老炉还要老二十岁以上?看模样不像啊?
鸟肉放低了声音道:“他是个老领队,干这行快七十年了。而且,他在各大世家的商行里都干过,跳槽都跳了五、六次,据说这是他跟滕家第二次签约了。拥有这么多年的跑商经验,其实他随便去哪家商行都有愿意签他的。”
“另外,在这七十年里,他也什么都经历过了。鬼匪、地震、火山爆发还有各种怪物攻击,什么没见过?有时候商队遭了灭顶之灾,全队人都死了,就他一个人能逃出来!所以大伙儿就给他取个外号,叫‘老不死’!”
“不过,我虽然告诉你了,你可不能在他面前这么喊哦!”鸟肉最后又瞪起眼睛“警告”我。
“放心,我才没那么傻!”
“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布爷的脾气不太好,爱骂人,偶尔还打人。所以谁都看不懂他,也怕他!不过,说到跑商队还是就数他经验最丰富,是左丘城里资格最老的领队了!有他来带队,商队就绝对不会迷路,路上碰到的怪东西也少。我跟了他三年,这商队跑的还算轻松,差不多一年也就死两个人吧!”
“一年死两个就算好的了?”我对这个数据有些吃惊。
“当然!在阴间地底跑商队,可危险着呢!”鸟肉却不以为然,“就说这天然的不讲理的地形地貌吧,很多洞穴都是有好几层的。运气不好的时候,只要一不留神全队就踩到了空心地层,直接从上面一层掉到下面一层,那不得粉身碎骨了?”
“那鬼匪呢?是不是经常会碰见?”我听曹哲说起过鬼匪,似乎对商队的威胁性也挺大。
“还好吧。”鸟肉道,“左丘城的实力足够强大,一般鬼匪都不敢跑到这么近的地方来搞事情。只有跑远路的时候,才有可能在别的小阴城周边碰见它们。再说了,像我们这样的商队,都至少跟着十个八个镖师,小一点的鬼匪帮也吃不动我们。”
“那怪物呢?”
“怪物就难说了,毕竟都是一些灵智很低的生物,哪里有东西吃就去哪里,见了人就会发起攻击。不过,至少在左丘城附近的地域早已经被城卫清理过了,那种很厉害的地底怪物应该是不会有的。”
聊完了布爷和商队可能遇到的风险,我又向鸟肉大概了解了一下其他人的情况,倒是也没啥特殊要说的了。他们基本上都是跑商队的老手,进队晚的也有两三年的经验。所以,这里面最嫩的肯定还就是我这个新镖师兼厨子。
我背着全副武装,走在队伍的中间位置,却有些无精打采。我再一次把手腕凑近蜗牛背上的鬼火灯笼,努力想要看清楚手表上的秒针到底是不是还在正常行走。但是它似乎也跟我这个主人一样,离开了左丘城后就开始犯迷糊,时走时停,甚至偶尔还有倒退的情况出现。
这已经是商队离开左丘城的第五天了。手表上的时间早就不可信,所以现在到底是几点几分,或者是什么时辰,我也早就摸不到规律,只能听领头的布爷下口令。他说停就停,说走就走,让吃饭就吃饭,喊睡觉就睡觉,就连第二天起床的时间也是由他来定。
说起来,我当初入阴城时还特意花了上万块钱买这块自动机械手表,就是怕在阴间买不到电池。指针式的机械手表的好处是不需要电池,但抗干扰能力却远不如用电池的数字手表。
在左丘城时,虽然一开始也会有些偏差,但因为洞顶有大时钟,每天还可以对一对时间。一旦离开了左丘城,在这地底荒野之中,我手腕上的这块昂贵的名牌手表也就变成了一块没用的废铁。于是我终于放弃了纠结,摘下来塞进自己的随身背包里。
在这五天的旅途中,除了时间规律上的困扰之外,腿脚上的疲惫才是更大的挑战。每天,商队便穿行于各种大大小小的地底洞穴里,偶尔还要穿越一截或长或短的阴脉。行进的路线既不可能是直线的,甚至都不是水平的,经常要拐来拐去,还要爬上爬下,特别的辛苦。
这时候,行动缓慢的大蜗牛就显示出了它们的实用性。不论是爬石梯还是下陡坡,都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在遇到悬崖或者陷洞的时候,它们还能以斜45度的角度攀在一侧的石壁上蠕动过去,比阳间带轮子的任何运输工具的适应性都要强了不止百倍!
但,种种这些如同探奇一样的行走路线和行走方式所带来的新奇感很快就过去了,我开始觉得无聊,想找人聊天。可即使是像鸟肉这样的话痨也不敢在商队行进的时候随意说话。因为布爷的“行军规矩”定得很严格,路上除非必要,不准开口说话,更不用说聊天了!
此外,也不准擅自发出刺耳的声响。要知道,在空旷的地下洞穴里,最难控制的就是你的声音,一点点细微的响声就会通过四周的洞壁不断回响和增强,持续传播到前后挨着的几个洞穴去。
于是,除了时不时去折腾手腕上的表之外,我干的最多的事就是发呆,丧气地低头看着脚下的路。自己的影子在绿油油的鬼火照耀下张牙舞爪、飘忽不定,正如我快要抓狂了的心情一般。
走着走着,我突然看见一侧的石壁上有一些异样的东西出现。单单看影子的轮廓就不像是寻常的土丘或者钟乳石,是颇为轻柔的那种形状。
我凑近了一看,原来是一丛未知名的植物,一簇锯齿状的叶子中间长出几个拳头大的花苞来。但是这样的植物好像都没人在意,前面的人路过时连看都不去看一眼,应该不是什么稀奇的植物吧。我便放弃了刨根问底的打算,准备离开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