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海底鏖战”（三）

暂时休战期间，我与塞姆拓的第一个命令依然是检查损失，我其实很不想下达这个命令，因为那个数字一定会像一把钢刀插进我心里一样让我难受。

但是该检查还得检查，最终经过统计，重型动力装甲在地面防守的部分战损了39台，其中20台彻底损毁无法继续使用，而负责对对空防守的部分则战损了13台，其中6台彻底损毁无法再用。

人员方面，阵亡375，伤超过500，这还是重伤，轻伤不下火线的如果都算上，那基本全体人马当中一点伤都没有的，也就还剩下不到20%了。

而“复兴社”的情况更糟糕，前面多次提到过它们没有类似轻型动力装甲这样的良好防护，结果就是死伤率特别高，死的倒还不算多，但受伤率达到了97%以上，几乎就是“全员挂彩”，好在其中大部分都是轻伤，还有较强的战斗力，否则那就是被“团灭”了。

连在防线上指挥战斗的“九曜”之一的莱云顿，肩膀上也被一枪打穿，好在像它这种精英级别的冷血人的恢复能力比正常人类强太多，这点贯通伤看起来也没怎么影响到它，所以它也不在乎。

而60毫米“发射菌”动力的高平两用炮，防线上的200余门被摧毁了70多门，还有30多门遭到击伤，毁伤率达到了50%，倒是防守临时指挥部的那40门因为有厚墙重垛的保护而只被击伤了5门，并没有被直接摧毁的。

至于“暗黑殿”的损失，具体是多少我们这边不知道，那作为主动进攻的一方，损失肯定比我们大得多，仅仅是用于正面突击和侧翼迂回的三种坦克就被摧毁了80多辆，其余空中的、地上的都是死伤无数，不过即便如此，以我在随后命令释放出100个只有巴掌大小的便携式小型折叠仿生无人侦查机做的战场侦察得到的情况来看，如果“暗黑殿”要死磕到底，这样级别的攻势，它们以现有的兵力还至少能再发动两次。

但就这也够呛，简单比较一下，它们经过这次重大损失后，总兵力对我方仍然有2倍以上的优势，

这还不是让我最担心的，而是知道其兵力之多后，担心它们若是因为这次进攻的失利，便集中手头所有力量以倾巢出动的方式压过来，那我方还想像这次一样守住东城区这片阵地，那几乎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战斗中受到轻重伤不等的伤员们，也被统一安置到了临时指挥部一层设置的那个“战地医院”里，只是伤员太多，杜若与军医们根本忙不过来，我嘱咐徐布在这里帮我看着点，自己下去看看一层的情况怎么样。

等到了地方一看，让不谦虚的说那也是身经数百战，血里火里、死人堆里滚过多少个来回的我，看的也是不由的眉头一皱：把伤员们身上的轻型动力装甲一点点的拆下来，下面露出的伤口每一个都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有一些装甲板被击穿后，弹头继续向里穿过了伤员的身体，但却把击穿的装甲板碎片也带了过来并留在了体内，这要不取出来，那命即便保住了，也得严重致残。

而想要去除这些碎片，就得把整个伤口全部切开，可带来的麻丨醉丨药根本不够用，不一会儿就给用完了，这就导致后面的伤员在接受战场手术的时候，要纯凭意志力顶住切开皮肉的剧痛，这种能直接感到锋利的手术刀在自己身上切割的疼是什么滋味，我深有体会。

而有的伤员则是被赤狄人使用的炒大口径火箭筒发射出的空爆火箭弹炸伤，虽然有装甲板保护，但爆炸的距离太近，就是从背后斜上方两三米的位置炸开，强劲的冲击波把背后达到装甲板全部掀飞，接着弹片把后背打了个血肉模糊，通过那尺寸超过半米的伤口中，连肺泡都冒了出来，受伤者的口鼻中吐出的鲜血更是带着大量泡沫，这是肺部遭到重创的典型症状，其实伤到这个程度，能救回来的可能性已经非常低了，但作为这个“战地医院”总负责人的杜若还是不愿意放弃，对每一个经手的伤员都付出了最大的努力进行全力抢救。

有的伤员被“中子炮”击中但当场没死，比如中子射流打中了身体一侧或者是下身，这种伤员等运过来的时候，把受伤处的装甲板、衣物全部挪开一看，因为中子射流毁灭了被击中位置的所有细胞组织，所以他们有的一条胳膊连带一个肩膀，有的是一条腿甚至是两条腿一起，全部化为了浓水，只剩下一段发黑的骨头在外面耷拉着了，而骨头会发黑，也是因为中子射流的照射，出现了放射病的早期症状。

其中有五个这样的伤员是从重型动力装甲里抬出来的，身体只剩下一半儿了，但还有口气，被抬到了这里，杜若以及其他军医还没等着施以救治，就瞳孔涣散，眼神一直，停止呼吸，死不瞑目的牺牲在了这里。

倒是被“极电炮”打中的算是因为其极高的致死率，而基本没有被打伤的，全部都是毙命当场，并且没有一个是全尸，相比这些伤员，其实这样的结果可能从肉体的角度上算是更幸运的.

还有一些伤员是被“暗黑殿”空气炮中打出可以烧出蓝火的燃烧弹所烧伤，这类伤员应该说是我在整个“战地医院”里见过最惨的伤员了，比被中子炮打伤的还惨！

这种伤员身上的烧伤如同在船舱底层那一战时我操作的重型动力装甲遭到独角仙喷火攻击后的损伤一样，那种烧蚀不是普通火焰烧出的成片的痕迹，而是如同蜂窝一样，向内深浅不一，好似风化一样的伤，沾上一点，身体就被烧成了麻子，只是扑救及时没有当场烧死才被送到了这里，其中一名受此烧伤的集团战士看到我在场，便很艰难的伸出手拽住我的手腕，然后痛苦的说：

“项.项总.救我.救.救我.”

我看在眼里心如刀绞，用近乎于咆哮的语气冲着旁边的军医喊：

“快点救他！我要让他活着！让这里所有的人都活着！”

“对不起项总，我们尽力了，这种燃烧剂只要接触到皮肤，一点点就能向下快速燃烧直至把身体烧穿，他的肝脏和肾脏都已经被烧蚀穿孔了多处，没救了.现在他死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如果可以，我们能帮他的，就是让他痛快一点的走，早点解脱.”军医一脸无奈的看着我，如此说。

“我！”我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最后扭脸看到了正在处理伤口的杜若，我快步走到她的是身边说：

“杜姑娘，你能不能，能不能救救他！”

我说话的声音十分激动，可换来的是声音更激动的杜若，她缝合好了手头伤员这个伤口上的最后一针后，转过来身来柳眉倒竖，圆睁杏眼对我说：

“救谁？！他？他？还是他？这里有轻重伤员加起来上千人，你说，那个该救，哪个不该救？！”

是啊，纵使杜若有妙手回春的医术，可这里有这么多伤员，她加上其他军医以及“复兴社”的冷血人、深鲛人、羽翅人军医，也根本忙不过来，况且很多重伤员除了抢救以外，更需要的是复杂、成体系的医疗护理，这在这里跟本就没有条件。

而我随后看着她因为救治了太多伤员而疲劳到有些颤抖，并占满血污的双手，看到她浑身上下都是血渍的样子，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圈整个一层大厅，看到淌满地板，倚满墙壁的大量伤员，听着他们发出的各种呻*和哀嚎，突然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眼睛一酸，差点流出泪来。

我平生自认为性情坚强，有记忆以来就从来没哭过，这是我活这么大第一回差点落泪的经历。

虽然我经历过的大战小战不计其数，可头一回这么眼睁睁看着如此之多的部下伤残却无能为力，那种心情根本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片刻后一阵从柔性显示终端里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是徐布的声音，他说：

“项兄，你快上来！‘暗黑殿’又要组织新一轮的进攻了！而且它们几个带队主力这次要带头冲锋！”

我一听身子就是一震，刚才那种无能为力的悲伤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复仇的怒火，我回话说：

“妈了个X的，还‘带头冲锋’？我他妈的这次非把这些怪胎全都弄死给我这些死去的兄弟祭旗！”

说罢抬腿就往上跑，待跑到顶层拿起望远镜一看，发现徐布说的一点都不假，对面“暗黑殿”的人马此时已经重新集结起来，而且大有我之前最担心的倾巢出动之势，站在它们队伍最前面的就是独角仙，它率领的这一部人数最多，火力最强，然后是空中部分全部由颜悦瑶亲自领队，我已经能看到她踩着她那个特制的加厚“豪华型”高级武装飞行踏板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