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静海的解释和我的理解,姑妄言之,阿穆应该就是魂魄被黄仙姑金安汤导入了一种,不能够人为唤醒的‘死亡’状态,但身体以及大脑,被强加了一个主心骨,那就是金安汤导入给他的思维。
金安汤在临走前,曾和阿穆对视了片刻。过后阿穆就变得对我毕恭毕敬,而且言听计从。细想起来,就是在那个时候,金安汤把主导阿穆意识的权力转交到了我身上。
对阿穆而言,现在,我,就是他的主心骨,是他的主导。
我虽然很多时候都不愿意动脑子,但牵扯到一个‘大活人’,我还是很谨慎的,跟静海说了我个人的理解。
其实静海对黄家这种‘至强摄魂大法’的理解,也是道听途说,和根据他这么多年的经历见闻所总结出来的。让他自己说,也不能认定就是他所想的那样。
听了我的理解,静海斜瞅着阿穆,喃喃说道:
“以别人的言行做主心骨,这弥佗佛他娘的……也是个事儿啊。”
“你想什么呢?”我是硬把自己给分析乱了,感觉我都找不到主心骨……不,是弄不清这件事的重点是什么了。
静海眼珠忽然一转,指着我,对着阿穆说:“小子,是不是现在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阿穆看着他似笑非笑,没回应。
见静海对我使眼色,我又把静海的话重复问了一遍。
这时阿穆才毕恭毕敬对我说:“是。”
静海一副想通了关键的模样,点着头说:“成了,咱家知道眼下该怎么做了。”
我问他想到什么了。
静海反问我,身上有没有火种?
我知道他多半是打定了某个鬼主意,在身上摸索一番,掏出打火机。
静海让我打着煤油火机,跟着朝一旁的雪地上努了努嘴。
我顺着一看,就只看见自己的影子。
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静海就垂眼看着我的影子问:“小子,想不想再有机会投胎做人啊?”
话音刚落,就见影子一改姿势,急着连连冲他点头哈腰。
这时我才猛然反应过来,我的影子只要被明火映照,行为就能和我不同步,是因为当中寄附了朱安斌的残魂。静海这么说,那是因为……
“嘿嘿,你原先是怎么个人儿,咱家是不知道,可你跟了徐老板这么久,应该比我更清楚他的想法和为人处世的方式吧?”静海对着我的影子……不,是对着朱安斌的残魂越笑越邪。
眼见影子点头如捣蒜,就差没跪下磕头了,静海笑意更浓,“刚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影子点头。
“想不想活?”
影子点头的频率已经晃花了我的眼。
静海“咳咳”两声,仰面朝天,似自言自语道:
“权力之所以令那么多人趋之若鹜,自有它独特的魅力。同是生而为人,能够控制别人,那是多么的畅快啊。可权力不同于权利,就算有权力,想得利,还是得费力。得到的越多,花费的精力和力气就越大,这是定律。想省力,就只一个办法……”
他忽然低头看向我,表情很是‘纯真’的问:
“徐老板,您说,天下之大,为什么就只归皇帝一个人啊?”
我不是傻子,可是看他这副表面像是提点我,其实又梦回当初,满脑子的细胞都围绕权力二字运转的样子,实在是反感的很。
我皱了皱眉,思索片刻,低头对自己的影子说:
“阿穆的魂魄‘死了’,躯壳大脑里的记忆还在,这等于是说,他的灵台是半空虚状态。我给你个机会,照看他的躯壳,你入住他的灵台,就会得到他以前的所有记忆,等同是再世为人。听好,是等同,不是真正!你知道我来这里为的是什么,跟了我这么久,更清楚我的为人……”
我顿了顿,最后说道:“我要你亲口跟我说,你自己的想法,到时再决定给不给你机会。”
话音落定,二指并拢,隔空对着影子虚画了一道符箓,反手将指间按在了阿穆眉心之上、额头正中:
“混元本不清,一身难双生;躯壳暂予你,原神听我令——借壳!”
阿穆的身子陡然一震,我移开手指,再看他的眼神,已然是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
他的神色显得无比迷茫,愣了好一阵子,才恍然的问我:“我活回来了?”
“暂时是。”
我知道他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消化阿穆留下的记忆,便只叮嘱他几句注意事项,其余没再多说。
回到屋里,见我身边多了一个人,一干人都很惊讶。这当中尤其是庆美子的反应最强烈。
“阿穆?!你怎么会在这儿?”她和阿穆同为一个老板打工,又是一同拜的仙树,自然是熟悉的。
阿穆看了我一眼,干咳了一声,却是对庆美子苦笑道:
“美子,我是跟老板一块儿来的。我们仗着仙家庇护,惹了黄皮子,被它们报复。我道行浅,被黄皮子迷惑住……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总之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一个地窨子里。再赶回到这里,就正好遇到了……”
他又看了我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暗暗点头,这具身体的大脑里,果然保留了阿穆曾经的记忆。朱安斌先前虽是个败家子,但不是个傻子,能这么快判断清楚状况,做出应对,也算不容易了。
汤易朝我眨眨眼,斜着一努嘴。
我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老滑头正摆弄先前黄皮子送来的三样东西,一副爱不释手,沉迷其中的模样。
老滑头感觉到我在看他,抬起头嘿嘿一笑:“小爷,您这是跟那黄仙姑谈妥了?”
“你觉得呢?”
“嘿嘿,小爷您办事滴水不漏,这么大半天没回来,那肯定是跟黄仙姑聊天去了。您一准儿是不会把轮回牒还给它的,多半只答应它,等我们平安出山之时,才把轮回牒赐还。这样也好,我先前为了讨它的度牒,态度是强硬了些,那也是不得已为之。好在有小爷您在,咱们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恩威并施,定然是将此事圆满解决了。”
老滑头顿了顿,在面前一划拉,连带手捧的明珠一起给我看,“小爷您瞧瞧,这三样东西,可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啊。尤其是这宝珠,啧啧,要是碰上识货的,单这一颗珠子,就能换个千八百万!”
那珠子熠熠生辉,着实外行看了也知其不凡,可金安汤说过,让我千万别沾手这三样东西,所以我干脆就不去管它们。我对老滑头说,这趟我们进山的目的是找人,对宝物没兴趣。东西是他和黄皮子谈判得来的,那理应由他所得,旁人谁也不会染指。
说完我没再理他,对其他人说,我已经和黄皮子说好,出山之前,它们不会再来骚扰我们。眼看又已是后半夜,让所有人赶紧都睡觉,养足精神才好赶路。
没了黄皮子的滋扰,这一晚我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
天亮再次上路,走出义庄所在的山坳,我回头观望,心里突然又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眼见汤易也停下来看着义庄,我忍不住问他:“还是觉得这里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