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像是沉陷入了沼泽,更像是被投入了一个盛满浆糊的巨大容器里。被拽下来的时候本能的闭上了眼,这时再想张开眼皮也是绝不能够。
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像在游泳池里一样轻易调整姿势。好在那只拉我下来的无骨怪手,一将我拽下来,就像是溶入其中,对我没有了牵制力。
我是头冲下被拽下来的,无法调转身子,实际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身在这‘浆糊坛子’里,就和脱离了地心引力也差不多,根本不能清晰的判定上下方向。
无奈之下,想起下来前老滑头的喊话,只能是一咬牙,决定放手一搏。
老滑头虽然心黑手狠奸猾似鬼,可我要是死在这儿,不说旁的,窦大宝单只为了泄愤就能活剥了他的皮。
虽然接触的时间短,我也看出老滑头不光对人狠、对自己狠,也是个十分决断的人。
他既没有理由害我,那就不妨按他说的办。
我不再犹豫,也没有犹豫的余地,就只拼命的手扒脚蹬,顺着下来的方向一直向前。
可是没游两下,右手就摸到了一样硬物。
一摸到这东西,我浑身的血顿时又凉了几分。
虽然目不能视物,可单凭手感,我还是想到那是什么了。
硬邦邦的,表面有着一层皱皮,再外头还有着毛发。
这他娘的就是颗干瘪的人脑袋!
我如此迅速的做出判断,是因为我所学的专业。
但同样是专业的判断,带来的恐惧也更加强烈。
我差点一口气没憋住把嘴张开,可内心深处明白的很,这不是游泳池,要是一张嘴,绝不是呛两口水的事。包裹我的这些果冻状不明物,一但吸进口鼻,根本连排出的可能都没有。
我只能是紧咬着牙关,拨开那疑似干尸头颅的东西,继续往下游。
匆忙间闭住的一口气绝支撑不了太久,这一动一吓之间,就快要耗尽。
我不禁开始想:还是着了老滑头的道了,他让我往下,难道这未知是何物的‘浆糊’,不存在液体的特性,会在下方留有空隙吗?
明知道那老家伙单靠嘴皮子就能要人命,我却还是上了他的当了……
正这么想着,突然间,身后传来一股暗涌的压力。
不等我做出反应,就觉脚脖子倏地一紧,像是被绳索之类给缠住了。
下一秒钟,一股更大、更具有实质的冲击力猛然施加在我的脚底板,似乎是有人同时用双手在我的两个脚底狠推了一把。
我本来已经快要力竭,被这股力道一推,或者说干脆是猛地向下一压,立马又往下沉了一截。
这一下头脑脸面竟像是猛然脱离了束缚,变得呼吸顺畅起来。
我来不及睁眼,本能的张开口鼻,大口大口的吸气。
随着空气涌入胸腔,头脑也开始恢复了清明。可还没等细想发生了什么,就被一只手一把薅住了头发,紧跟着又有一只手拽住了我肩膀的衣服,猛地将我向下拖去。
我依旧是没有反抗的余地,没等睁开眼,就感觉周身一轻,身体竟似脱离了‘浆糊池子’,接触到了实地。
后背重重跌落,就听一个声音问:“兄弟,你没事吧?”
虽然脑子还有点混沌,乍一听到这声音,还是猛一激灵。
睁开眼,借着黯淡的光亮,依稀就见正上方有一张人脸正倒着俯瞰着我。
“汤哥!”汤易一点头,“先闭上眼,等会儿再睁开。”
我和汤易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对他却是十分的信任。
闻言合上眼帘,任凭他把我抬起、搬正,跟着隔着眼皮,就觉外界光亮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汤易的声音才又响起:“慢慢睁开眼吧。”
我依言眨动眼皮,先将眼睛眯起一条缝,等到适应了光线,才一点点睁大。
眼巴前这人,可不就是汤易嘛。
我脑子到底没糊涂,不等他开口,就想到了一件事,俯下身察看自己的脚脖子,见上面缠着两道牛皮绳,立即道:
“帮忙!拽!”
汤易永远是行动比话快,虽然不明状况,也还是立即和我一起,抓住缠着我脚脖子的牛皮绳,可劲的和我一起拉扯。
说实话,我到这会儿也还没完全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使尽了力气拽着牛皮绳,倒腾了好几把后,直把一人从光线照射不到的斜上方拽落下来,就见这人正是老滑头。
汤易看着我,干笑着问:“谁跟我说说,这是啥地儿啊?”
我回过劲来,也只能是干笑:“你比我先下来的,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呵,不管怎么说,你还活着,那就再好不过了。”
老滑头保持着从上方落下来的姿势,闭着眼睛缓缓吐纳了一阵,开口道:
“甭琢磨了,咱们这是让仙肉给吞了!”
汤易问老滑头:“仙肉是什么?”
老滑头眼珠子在眼皮子底下转了转,仍是闭着眼说:“你是嫌我伤的不够重,还想要我另一只眼?”
汤易闻言赶忙将手电筒调转了方向。
这会儿我也琢磨过味了,先不说刚才那黏糊糊的‘浆糊’是什么,我们现在所处身的,似乎是一条地下通道。这里似乎完全隔绝了外界的光线,能够照亮的,就只有汤易手上的强光手电筒。
他刚才让我闭上眼,就是怕眼球瞬间接触强光会暴盲。
老滑头到这会儿也不肯睁眼,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等汤易把电光反转,老滑头支撑着坐起身,将一只手在鼻子前头来回扇了扇,倏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右眼被汽油灯罩的玻璃碎片所伤,眼上敷着纱布,这时左眼一睁开,我和汤易都吓了一跳。
这老家伙的眼珠子,居然会放光。这可不是我们平常说的因为情绪所显露出的神采,而是老滑头的眼睛,就像夜猫子一样,在黑暗的环境中竟然隐隐透着蓝莹莹的光泽。
他眼睛眨巴了两下,冲我咧嘴一笑:“小爷,我就说我还管点用,这回我救了你一命,你承认不?”
我点点头,看了看他的胯骨,忍不住问:“你是怎么下来的?”
老滑头嘿嘿一笑:“我下盘是不灵便,可幸好小爷您还给我留了条左膀子,右手也还剩几分工夫。我用左手甩出绳子,吊住梁头,把自己吊上去,大头冲下栽下来,又顺着小爷您下来的方位,右手打出皮绳。万幸,还真让我瞎猫逮死耗子,把您给追上了。”
我听得脑门冒汗,老家伙这两手绳技绝活,不说比得上神仙索的玄妙,也绝对得算是一绝了。
“你下来是为了救我?"我边问边打量周围的形势。
老滑头咧咧嘴:“您是这帮人的头儿,您要是玩儿完了,就算没我什么事,那憨大胡子也得要我的命。左右是个死,不如舍命一搏,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小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