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跟你说实话,我打小练过,不说百步穿杨,也还算有点准头。平常安安定定的没啥,可这回咱去草窝子,我就觉得手里头要没趁手的家伙事,我这心里头就不安生。这不,我刚才就想着,看能不能找样合手的东西使,哪知道就让我瞎猫碰上死耗子了。我跟韦大拿一说,他说刚好,他家里藏着这么件物`事,我给了他五百,他麻溜的就把这套玩意儿给我了!”
说到得意处,汤易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也是脑子转筋,捋顺了一下思路,才明白汤易是手里有真把式,有着一手飞镖绝技。
我拈起一支样式稍显怪异的‘铁镖’看了看,心中不禁疑窦丛生,问汤易:
“这些真是韦大拿给你的?”
“是他卖给我的!”汤易强调说。
他突然嘿嘿一笑,也拈起一支镖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有些事,我也不是一点没见识。这七支舅公钉,我花了钱了!甭管它们本主是谁、从何而来…我挺直腰杆掏兜,真金白银花出去,现下,这就是我的!”
他向前凑了凑,放低声音对我说:“兄弟,我知道你通阴阳行当,问一句,这舅公钉,真能打鬼魅邪祟吗?”
我迟疑了一下,拿过他手上的铁镖,连同我手上的这支一起插回镖囊,向他问道:
“你知道这是舅公镖,可你知道用这东西的禁忌吗?”
汤易挠挠头,“多少知道点,不就是……要沾手用这东西,就得倒霉三年嘛。还有,要是3234f0f9用这舅公镖伤了人命,又或者伤了鬼魅邪祟,就得用自个儿的阳寿做为代价。这些……都是真事儿?”
我点点头,“是真事儿。”
汤易眼珠微微转动,冷不丁抓过镖囊,掀开大氅,将镖囊绑在腰上,“哈哈,这玩意儿合手,更合我心意,我留下了!”
“大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有点急了,伸手搭他肩膀。
这一搭不要紧,我可是真真吓了一跳。
我是用右手搭的他左肩。手指才一触碰到他的肩头,立马就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灼烧火`热。
我下意识猛地缩回手,再看他时,双肩头顶竟已然蹿起了近乎两尺的阳火赤焰!
我彻底愣了。
舅公镖可不是什么武侠小说里的独门暗器,而是阴阳行当里,对某种事物的特定称呼。
说是镖,其实就是七支棺材钉。
而且,这棺材钉还不属于同一副棺材!
盖棺入殓一般都要钉七根棺材钉,又名子孙钉。尸体、殉葬放妥,盖棺时子孙回避,孝子贤孙在外‘躲钉’,怕的是见不得阴阳相隔,心窄难受。
七根钉单有一根是不能钉死的,最后必须得是长子长孙亲自送终,可要是娘家有舅舅,这封棺的活就得是舅家的人来做,也就是老话说的——天下以舅公为大。
舅公钉,说的就是这第七根棺材钉。
棺材钉本身就有着镇煞的能力,所以又叫做镇钉。
所谓天上雷公,地上舅公。比起普通的棺材钉,舅公钉更是有着非同寻常的能力,能够当做法器,用来直接钉鬼或僵尸等邪祟。
可这东西毕竟是从已经入殓的棺材上起下来的,能辟邪不假,却不是一般人能够随便用的。寻常人别说随身携带了,就是放在家里,也会因为舅公钉本身阴气太重,使得本家人阳气削弱,从而招灾惹祸。
我把这一截跟汤易说了,汤易显得满不在乎,说自己从小就命硬,现如今也还是孤身一人,不怕惹祸,就怕事到临头没个趁手的家伙,那可是要误大事的。
汤易是说一不二的主,我见他执意将七支舅公钉当做飞镖带在身边,也只能作罢。心中却又不禁有些质疑,即便汤易正值壮年,将舅公钉带在身上,也多半会受影响,怎么就感觉,镖囊一上身,他身上的阳气反倒比之前更旺盛了呢?
还有,一口棺材上也就只有一枚舅公钉,要凑满七支舅公镖,那就得有七口已经入殓下葬的棺材。韦大拿这一整副舅公镖,究竟是得自何处?又怎么会这么巧,汤易正寻摸家伙事,他就拿出这么件东西来?
窦大宝执意要跟潘颖睡在一起,我除了佩服他的没皮没脸,也无可奈何。昨晚我实在是没睡安生,为了明天能有充足的精力赶路,也就顺水推舟,留宿在季雅云的房间里。
季雅云倒是对我放心,只是汤易离开后,她问了我一个问题,问我有没有觉出窦大宝不对劲?
我说何止不对劲,简直是大`大的不对头。
其实从窦大宝酒醒后进来,听他话头我脑筋儿就直蹦个不停。在后山洼,我跟那大白脸子来了个脸对脸的超亲密接触,我清楚的记得,在和大白脸子分开后,曾听到窦大宝说“怎么是你?你怎么回来了?”
事后我还以为是当时出现了幻听,听窦大宝一说,就觉这当中颇有些怪异。
我本来是想问问静海,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可老和尚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竟对我不理不睬。
和季雅云孤男寡女共居一室,是会令人不自觉的忘掉一些事。要说没点胡思乱想,那是放屁,可也就是想想而已,断然不会有越轨的行径。
次日天明,三哥赶了驴车来到店里,韦大拿也已将一应事物准备妥当。略一打点,正准备出发,狗叔突然赶来。
要说起来,狗叔得算是四方镇上最有权威的老人,也正因为这样,昨个在草窝子里贪图‘宝贝’,丢了颜面,老脸比三哥更无处安放。
狗叔拄着棍子,一瘸一拐来到跟前,抓住我胳膊用力捏了捏,最终还是开口道:
“我答应过要带你们去四灵镇,可眼下是真不成了。腿伤倒是不要紧,可就像老蔡……像那个羊倌说的一样,我胆气没了,脸也没了。”
“狗叔,你别多想,其实……”
狗叔摆摆手,示意我不用多说,左右看看,忽地反手将小指伸`进嘴里打了声唿哨。
不大会儿的工夫,远处的雪地中就出现一个小黄点,眨眼来到跟前,却是一条半大不小的黄狗。
我就只有养土狗的经验,但乍一见这黄狗的模样,也知道非是凡物。
比起大豆包,这狗的体型至少小了三分之一,看那摇头摆尾上蹿下跳的欢腾劲儿,就知道年岁大不了。可就是这么条疑似土狗的家伙,四个狗爪子竟比常见的德牧还要显得粗壮。两只耳朵虽然趴在脑袋上,可那看人的眼神,竟似有几分人类才有的灵动。要是忽略它的外形,单看眼睛,还以为这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儿呢。
狗叔把黄狗唤到跟前,颤颤巍巍的蹲下`身,捧着狗头低声耳语了几句,随即起身指了指我,大声说道:
“跟他去吧,可别丢了你爷的脸!”
说罢再不多言,转身拄着棍`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