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再理他,冲三哥点了点头,“谢了。”
三哥忙摆手,面皮微微发红道:“我本来是怕……怕你们几个扔下我跑了,所以就时不时探头朝这边看……”
我笑笑,“我只知道你救了我一回。”
三哥摇摇头,却说:“我就看了那东西一眼,就看见半身儿,我怎么觉得,那像是我早先见过的大白脸子呢?”
他说是以前在草窝子里见过大白脸子,而我遇上的那怪物,就像是焦尸一样,还顶着一张大白脸,可不就和他形容的一样嘛。
本来还以为那是老滑头等人搞鬼,目的是不想让人靠近草窝子,现在看来,还真有个大白脸子的怪物啊。
我看看手里的‘面具’,寒玉寻常意义上来说,就是生于酷寒极地的一种玉石,除非特殊,其质地和价值远不如翡翠白玉,甚至还不及成色好些的青玉、瞿石。
要说起来,一些年代久远的动植物能孕育宝石明珠之类,倒也不算稀奇,可什么精怪能够在脸上生出寒玉来呢?
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刚才我好像听见窦大宝的声音了。难道是生死一线的时候,出现了幻觉?
我正想着,三哥突然一惊一乍的说:“那大白脸子怪物,该不会是玉石成精了吧?!”
老滑头干笑一声,阴阳怪调的对三哥说:
“对,就是玉石成了精,等找到它,你就用你的血喂它,那大白脸的玉石精,就会变成个千娇百媚的大姑娘,一辈子跟定你了!”
我不耐烦道:“别废话了,你现在见到那怪物了,应该知道东西藏在哪儿了吧?”
我边说边在头发上抹了一把,将沾染的些许红色粉末给他看。
老滑头嘿嘿一笑,“就知道瞒不过小爷您,我一看到那东西现身,立马就把掺了雄黄的黑狗血撒出去了。甭管那是什么,只要沾上3e1d40ba狗血雄黄,就保证它无所遁形!”
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根儿臂粗的竹筒,拔掉塞子,将口对着掌心,不大会儿的工夫,就见一个比成人拇指大点有限,生有白底暗金纹路的小东西从里头钻了出来。
这东西看似刚足月的老鼠幼崽,却没有尾巴,鼻子像猪一样向上翻着,毛绒绒的,很有点可爱的意味。只是一对眼睛黏连在一起,不能够张开,而且还时不时的往外渗出些明黄色的黏液。
季雅云讶然道:“这是仓鼠?”
见她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那东西,我一把将她的手打开,“不知道是什么就别乱碰!”
我同样没见过这种奇怪的‘老鼠’,可一旦知晓了老滑头的底细,立即就想到那是什么了。
那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腐鼠。
据说这腐鼠是生长在地下深处,常年不见日月天光,专门以腐烂的动物或人的腐尸为食。
这东西的繁殖能力不像老鼠那么强大,也不像普通的老鼠那样群居,深藏在地下,只要一发现人或动物的腐尸,就整个的寄居在腐肉里,将腐肉烂液啃噬完了,还会把骸骨啃穿,钻进骨头里吸吮骨髓。所以又被称作跗骨鼠。
寻常人看来,腐鼠肮脏不堪,唯恐避之不及,但对于憋宝相灵的羊倌来说,却是难求的宝物。
这东西眼睛看不见东西,但嗅觉却比猎狗要灵敏十倍百倍,据说连深入地下数十米,埋藏千百年的尸骸味道都能闻的出来。
憋宝人所求的天灵地宝,说是天地孕育,实际还是或生于虫豸、或结于动物体内,就比如千百年的蜈蚣体内有定风珠,有道行的狐狸生有火云丹,最不济狗生狗宝,牛生牛黄,蚌里生珠等等,都是这个道理。
憋宝人就是利用腐鼠贪食明辨腐尸血骨的属性,凭借腐鼠来确定宝物的具体所在。
认出腐鼠来历,我想起了一件事。出发前我向老滑头买的那一桶香油,说是掺了人骨油。那些用来炼油的人骨,该不会就是他利用腐鼠找来的吧?
老滑头摸出一卷红色丝线,将一头绑在腐鼠的后腿上,随即将腐鼠丢进了雪地。
腐鼠不畏酷寒,但贪食腐肉是天性,老滑头的狗血粉里,除了雄黄,多半还掺了类似枯骨粉末之类的东西,是以腐鼠一落地,就立时顺着气味钻进了雪中。
听我说了什么是腐鼠,季雅云差点没当场吐出来。
汤易虽然也是一脸嫌恶,可还是忍不住问:“丝线这么细,那腐鼠真要钻的深了,不就把线给扯断了?”
我示意他先别多问,指了指老滑头。
老滑头这时一只手缓缓绕着放长丝线,另一只手除了拇指,四根手指都搭在丝线上,双眼微闭,看上去倒有几分像中医替人把脉时的样子。
事实上,他也真是在把脉。不过不是给人把脉,而是在窥探把握地脉。
这种‘悬丝诊脉’的手段,在憋宝行当里有个特别的称呼,叫做谛听之术。
传说中,谛听是伏在地藏菩萨经案下的通灵神兽,可以通过倾听来辨认世间万物。西游记里真假美猴王的章节中,第一个认出假猴王来历的,就是这谛听。
此手段以谛听为名,足见其神乎其技。
我忽然想,同为羊倌,已逝的顾羊倌会不会也会这谛听绝技?
细想起来,顾羊倌的手段应该不逊于老滑头,只是老滑头探寻地脉倚仗的是这腐鼠;而顾羊倌则更加剑走偏锋,拿我的一缕灵识去炼就了小草头仙。
都说牵羊憋宝乃是万盗之长,诡盗之尊,可再怎么富有传奇色彩,也不能脱离一个‘盗’字。外八行内,盗门之中,好人委实不多。当然,也不能一杆子全打`倒,话不能说满,就还得分人吧。
眼见丝线至少放出五六十米,就快要到了尽头,老滑头突地圆睁开双眼,急着摸出一样东西,往原先盛放腐鼠的竹管里一丢。
我们都没看清那是什么,也没闻到任何味道,就只见方才那只腐鼠去而复返,如闪电般的钻回了竹筒。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屋子的方向陡然传来“啊”的一声大叫。
“不好,是狗叔!”
三哥一跺脚,急着就往回跑。
老滑头也是一蹦老高,“娘的,敢情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间屋子里头!”
三哥担心狗叔安危,第一个跑过去,却和正急慌慌从屋里出来的狗叔撞了个满怀。
我跟着上前扶住狗叔,往屋里察看,不见有什么异状。
狗叔惊魂未定道:“是大白脸子!我看见大白脸子了!”
听狗叔一说,我才知道,原来他刚才正在炕上盘着,忽然间觉得浑身冷飕飕的,像是有一股子阴风打着旋的往衣服里钻。
狗叔先前听了我和老滑头的对话,一觉那阴冷出奇,立时就想到了可能是什么鬼魅精怪之类要现身。惊恐之下,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只好挣扎着想要下炕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