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雅云问:“不是一共二十一个吗?那力士死了,怎么还有二十九个?他们……他们还带了别的孕妇?”
静海摇头,“孕妇只带了两个,我看到的是第二个。他们是只有二十一人,但行馆中的杂役,和给他们提供擂台场地的人,事后难免会多嘴多舌。还有……”
他猛地抬高了声调:“哪个说死人就不用坐牢了?!连害了我两个孩儿的性命,就是死了、烂了、生蛆了,他也只能待在大牢里!”
见他面孔扭曲,我和季雅云都不寒而栗。
我咽了口唾沫,想了想说:“你没把那伙矮骡子就地格杀,过后肯定从他们当中逼问出了那力士战无不胜的秘密。”
“呵,就是帮外强中干的杂碎,哪用得着逼问。才只给一个串了蝴蝶,其余的就都磕头如捣蒜了。”
见季雅云忍不住想要发问,我忙小声给她解释:“串蝴蝶就是穿琵琶骨,把人吊起来。”
“那死肥猪虽非魔怪,也和魔怪差不多了。我第八孩儿虽然出奇招要了他的命,最终也还是落得玉石俱焚。”
静海叹息一声,摆了摆手,“行了,都过去了,不提这些了。就说那帮矮骡子里,有一个自认是懂得术法,怕受刑罚,就利诱我说,他有个方子,能够令我恢复男儿身。我去他娘的蛋,他还以为咱家是糊涂车子,好糊弄呢。不过也正是因为那个倭人,咱家才知道,世间还有一种叫做胎补的邪术。”
季雅云到底是没忍住,弱弱的问道:“你怎么会有孩子呢?你不是……”
“哎呀,你别多嘴了!”我瞪了她一眼。
纵览历史,哪个把持过朝政的太监不是义子干儿成群?这女人当着静海的面问出这样的问题,那不是当着和尚骂秃子嘛?
额……我好像也没少当着静海的面骂死秃子。
静海也不在意,只翻了个白眼,说道:
“那个所谓的力士,在如今也不过是个相扑的扑手,之所以看似铜皮铁骨,金铁不入,是因为活吃了人胎。那孕妇怀胎前后,一直都被喂食秘制的邪药。所怀胎儿,其实一直都是死胎,不过是被用邪法附着了另一人的生魂在上头。即便能落生,也只是生魂死孩儿,要想其存活,就只能喂之血食。那力士吃了胎儿,就好似咱们说的神打之术。生魂因其而泯灭,怨念煞气附着在他身上,致使他犹如行尸走肉。如果不是对胎儿施法的人能够操控他,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客,多半都会遭殃了。”
我本来还在琢磨他话里表达的意思,闻言不由一怔,“你说什么?胎儿不受控制?会伤人?”
说话间,我和季雅云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个泡着胎盘的坛子……
静海忽然说:“徐老板,你用黄纸折船,纸人勾引鬼魅的法子可真不错啊。”
“大师,我又没得罪您,用得着臊我嘛。”
我脸有些发烫。五鬼叩阴门乃是大法阵,我却一直以为那是引诱鬼魅的旁门左道,虽说是受破书误导,可想起来也怪丢人的。
静海嘿嘿一笑:“我只是想说,人分善恶,法却不论正邪。以胎养魂虽是旁门左道,但是魂胎如今在你手上,你若不以其为恶,那又有何妨?这和你用五鬼法门吸聚阴气,将养一片鬼域,何尝不是一个道理?”
我点头称是,又忍不住问:“对方把生魂养在……养在羊胎里,目的是什么?”
静海说:“这个你算问对人了,当初那个杀千刀的矮骡子,为了让我饶他狗命,把他所知道的各种门道全都跟我说了。要说这羊胎可是不一般,你们仔细看看。”
他指着瓶中的胎盘说:“徐老板是学医的,应该能看出,此乃一胎三胞之相。”
我说是,刚才我已经看出,胚胎上孕育了三个胎体雏形。
静海说,这并非是普通的羊胎,而是番邦外国的一种野羊,名为赤羊。赤羊本就少见,一胎三崽,更是难遇。
当初那个东瀛妖人曾说过,只要找到怀三胎的赤羊,将人的七魄散去,三魂分别养在三个羊胎里。便会令人的七魄重聚完整,重聚的七魄为新魄,那就等同是此人经历了一次轮回。等到三魂复苏,七魄新生,再找一具适合的肉身,便又可脱身还阳。
那个东瀛妖人跟静海说这法门的目的,是为了讨好静海。他以为静海听了,必定会利用这法子‘重获新生’,恢复男儿身,却没想到静海当时虽然把持朝野,却并不昏庸,根本不相信世间有这样的奇术。最终他非但没能逃过一死,反倒是死的最惨的一个。
我听到最后有些恍然,“你的意思是,萧静还能活?”
静海说:“她生魂离体那么久,三魂七魄早已受损,按说是没有活路的。现如今三道主魂被将养起来,真就有了重活的可能。只是七魄新生,等同是再世为人,对于以前的事,怕是再也记不得了。”
我点点头,“这样也好,不管怎么说,萧静从来都是无辜的。”
季雅云忽然问我:“现在几点了?”
我一怔,看看窗外仍是昏昏沉沉,可要按钟点,怎么都过了五更天了,怎么一直都没听到徐荣华打更报时呢?
静海嘻嘻一笑,“你引来的幽冥阴气,足以令此间方圆十里,十年内都是游魂野鬼善居的所在。阴阳调和,不再受日月交替的约束,咱这驿站也就不用打烊了。”
季雅云看向我,“也就是说,我们白天也可以来驿站了?”
“没事老来这儿干嘛?”我摇摇头,说:“不行,我得赶紧回去了。”
静海忽然叹了口气,“咱家相信,你只要见到你惦念的人,会更加头疼。倒不如暂且留下,先好好歇一歇吧。”
我对老和尚的话绝非言听计从,但此刻也隐约感应到了些什么。听他一说,倦意又起,略一犹豫,就说:“那行吧,我进里屋歇会儿。”
倦是倦了,进了账房,在罗汉床上来回烙了阵烧饼,却怎都睡不着。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干脆起身来到桌边。
我本来只想着察看杜汉钟给我的照片,可打开背包,忽然冒出个荒诞的想法。
我倒是忘了,包里还有条被琴弦串了糖葫芦的死蛇。倒了窦大宝的蛇酒,要不,把那死蛇赔给他?
可当我翻出装死蛇的塑封袋,一看之下,顿时呆若木鸡。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明明是一条赤红色的毒蛇,怎么眼下变成一根皮条了?
从袋子里掏出来,还是一条两米来长,小拇指粗细的皮绳,仔细看,皮绳两端,还隐约可见那根琴弦的痕迹,中段有个不规则的突起,多半是断弦连接的所在。
“蛇怎么会变成皮绳了?”
这会儿我也没心思琢磨这个,随手将皮绳放在桌上,把昨晚郝向柔交给我的信封,连同杜汉钟先前给我的照片拿了出来。
信封里同样是两张彩色照片,连同之前的两张,刚好能拼起来。
看到四张照片拼接的图案,我只觉脑子一阵阵发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