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说让你不要搞咯,你就是不听。辣些个迷信的东西,咋个能信噻?迷信迷信,就是要你迷迷糊糊上当。不如一早让我来,捅它个稀巴烂……”
“快别说了!”
刘师傅一把捂住他的嘴,呛得脸红脖子粗,眼里却莫名透出奇异的光彩。
他低声道:“我刚才学长虫叫,是要把它吓出来,吓得它昏了头,它就会自投罗网。可这大家伙,真个是成精咯。它知道咱们不会放过它,这是要和咱谈判嘞!”
我从刚才就觉得奇怪,蛤蟆这东西,除了人其实甚少天敌。据我所知,除了怕呆头鹅,也就和蛇是死对头了。
听老刘头一解释,倒是勉强都明白他的初衷,可蛤蟆和人谈判,却是闻所未闻。
我本来就只觉得这癞蛤蟆大的夸张,听老刘头这么一说,真就是欲罢不能了。虽觉荒唐,倒也想看看他,究竟怎么和这癞蛤蟆谈判。
结果在我做出这个决定的下一秒,就差点没被这刘师傅给气死。
他竟咂咂嘴,正经八百的对那癞蛤蟆说:
“说实话,你长这么大,也是不容易,我也不想害你的命。可是上头有命令,我要不除掉你,我们爷儿两个就得被‘除掉’。说句老话,你这就叫在数难逃!不过老话也说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要是有法子让我们交差,我倒是可以考虑,饶你这一遭。”
我直听的干瞪眼,就差跟蛤蟆一样鼓气了,心说:
这老东西也是根老油条,自说自话还不忘给自己留后手。只饶这蛤蟆一遭,等转过头,不还是要收拾它吗?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刘师傅说了这番不伦不类的浑话后,那大蛤蟆竟像是听懂了人言,居然“咕”的一声,竟缓缓从石洞里爬了出来!
这东西也不知是真听懂了老刘头的话,还是仗着一身的癞疥无所畏惧,爬出石洞后,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就沿着假山,朝着一个方向爬去。
它这一爬不要紧,锤子还没显得如何,我和刘师傅却是看得眼都直了。
这蛤蟆不像其它同类那么蹦跶,并非是因为体型巨大,而是少了一条后腿!这少了的一条腿,绝非像是外力造成,而像是天生便如此!
“三条腿的蛤蟆!”
“三足蟾蜍!”
我和刘师傅同时惊道。
蛤蟆虽然少了一条腿,但爬的速度却也不慢。不等我彻底回过神,就爬到了一块山石上,跟着竟纵身一跃,跳进了水里。
那假山下的水溪虽是人造景观,但为了和假山辉映,也很有些深度。
大蛤蟆一跳进水里,立刻就消失了踪影。
锤子一摊手,斜眼看着刘师傅:“完咧,人家在耍你噻!金蝉脱壳噻!”
刘师傅干瞪眼半天,突然双手合十,冲着蛤蟆下水的位置边拜边念叨说:
“是我错咯,我错咯。我不该和你老人家谈条件,不该贪心。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爷儿两个计较。你的子孙后代,我也是不敢放,但我会把他们倒去外面的河沟,让他们茁壮成长,替你传宗接代。你大人有大量,就把我们爷儿两个当个屁给放了啵。”
说完也不再看我一眼,提起装蛤蟆卵的铁皮桶,拉上锤子就走:
“下班撒!明个就是被炒鱿鱼,也不干这伤天害理的活咯。”
俩人越走越远,我却没有挪步。
一来被那三足癞蛤蟆勾去了心思,再就是,我发现蛤蟆跳下水的位置,竟然就是我认定藏有尸体残肢的那块石头下面!
我盯着水面看了一会儿,感觉兜里手机震动,刚把手插进口袋,忽然就见,那只红背大蛤蟆竟又从水池深处冒了出来。而且,嘴里居然还咬着一样东西。
蛤蟆浮上水面,也不下沉,就只张开三条腿,鼓着眼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我又惊又疑,难不成这三条腿的蛤蟆真听懂了老刘头的话,拿来宝贝换自己的命了?
见那蛤蟆似乎在等待什么,我试着伸出手。
手伸进冰冷的水里,见大蛤蟆也不逃走,便又往前伸。
直到伸到蛤蟆嘴边,它居然一张嘴,将口中的事物吐了出来。
那东西生满绿苔,也看不清是什么,触手的感觉却是比初春的水还要冰冷数倍。
我心里也惧怕蛤蟆的癞疥,东西得手,急忙把手缩了回来。
再看那大蛤蟆,竟是又凝视我一阵,才潜入水中,消失了踪影。
我只觉这一遭经历如梦似幻,但手里的东西却证实,我先前所见绝非臆想。
我掏出餐巾纸,抹掉绿藻水苔,定睛一看,这竟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玉钱!
再仔细擦拭几下,玉钱上显露出两个字——碧蟾。
静海突如其来的出声道:
“那姓刘的老小子,倒还算有些见识。知道自己命不够硬,有些福分享不了。哼哼,也得亏他有自知之明,要是真得了这死人的压口钱,他要能活着见到明天的日头,咱家就把脑袋切下来,给他个老扎皮当球踢!”
死人的东西?
我手一颤,差点没将玉钱掉落。
“玉钱不会无缘无故在这水池子里,难道这是那山石中死尸的物品?”
静海道:“可以说是,但也不是。看来这趟的事,远没有表面上看那么简单啊。”
我让静海别卖关子,有话直说。
静海当即便干脆道:“石中藏尸,水中有玉,想来这玉钱也就是那冤死鬼随身的物品。可要说这玉钱是压口钱不假,却绝非是这死鬼的陪葬。你且看,这玉石虽然是白玉质地,但却隐隐透着一股暗红。
这说明玉钱随本主陪葬的时日,至少得有个三五百年。已经完全将本主的尸气和残留的精血吸纳,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尸玉!玉本无暇,本是可以替人挡灾的。可哪个倒霉鬼要是把这死人口里的尸玉带在身上,轻则命落黄泉,重则家破人亡都是有可能地。”
此时天色已经黯淡下来,我对着厂房的灯光一照,果真就见,玉钱中隐隐透着一圈丝絮般的暗红。
我心里不安,小声问静海:“要按你说的,这实在是不祥之物,我该怎么处置这东西?”
要说压口钱,我包里倒还真有几枚,但静海把这尸玉说的如此吓人,我也是真不敢把这玉钱带在身上。
静海忽然莫名其妙干笑两声:“徐老板,你自身是阳世恶鬼,尊夫人却是凌驾于五行邪煞之上的金刚尸。你就是想家破人亡,恐怕也不容易啊。”
我听的心下凄凉,也是苦笑:“老秃子,你是不是因为那望乡石镜,回想起当初是如何进宫当差了,所以才会说话这么尖酸?”
静海“哼”了一声,尖声道:“咱家不想理你了!”
恰好这时白晶又给我打来电话,双方汇合后,窦大宝指着一块形态峥嵘的石头,装模作样的问我合不合用。
我心说找石头本就是借口,眼下弄这么块笨重的石头回去也没用处,就想托词说不合适。
没曾想刚才还在赌气的静海忽然瓮声瓮气的说:
“这顽石能被小佛爷看上,也是与我佛有缘,搬回去也不怎么费事吧。”
我左右一想,真要空手回去,未免也太敷衍,搬回去就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