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另一半人皮在你祖父手上,但一直都遵循先辈的约定,没有彼此觊觎过对方的那一半。不过现在不同了,你看到了,我变成了废人,但我还不想死。更主要的是,我还不能死。或许找到另外半张人皮,才能够令我康复。”
我说:“那你找错人了。”
杜汉钟说:“我知道,人皮现在还不在你手上。不过,二弟就只有你这一个孙子,他一定会把人皮交给你。只是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法、在什么时候,把东西交到你手上。
就当是我们之间立个协议吧,等你得到那半张人皮,就把治好我生魂的法子交给我。作为交换,我答应你,一年之内,但凡我鬼山辖制之下的人鬼,绝不会再生事端。
还有,下周一,我把萧静交给你。除此之外,我会隔一段时间,把我手上的人皮拍成照片传递给你。你先不用急着拒绝,把这两张照片带回去,先仔细看看。”
杜汉钟打了个哈欠,用食指轻轻刮着鼻梁,似乎是又想了想,接着说道:
“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但是赵奇那头,已经不受我控制了。我必须得告诉你,在三义园那趟之前,他不光争取到了章萍那样的邪鬼作为帮凶,而且,还从我这里带走了一个通晓算术的高手。章萍我交给你了,那个高手,你不得不防。因为有他在,赵奇很可能随时随地知道你在干什么。好了,我该说的,都说了。人老了,精神头不济……你回去吧。”
我没再多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原路回到上面。相同的房间,才一出门,回头再看,里头纸扎的事物,又都变得无比真实。杜汉钟仍是躺在摇椅里,闭着眼睛,神态威严中带着惬意。
和杜汉钟的第一次正面接洽,可以说十分的‘平静’,然而他传递的讯息却让我感觉呼吸都困难。
心乱如麻的回到城河街,还没下车,隔着车窗看到窦大宝店门口站着的一个身影,不由的太阳穴又一阵胀痛。
“嗡……嗡……”
看到手机屏幕上备注的来电人,我终于忍不住骂了句‘还他妈没完了’。
拧着眉毛接起电话,听筒里立刻传来林彤的声音:
“小师弟,你现在家里吗?”
“刚到家,什么事?”我心说,难不成魇婆这么快就出状况了?
林彤却莫名其妙的问道:“你家里有几口人?”
“就我和我爱人两个啊,怎么了?”
“不止吧?”
我眉头拧的更紧:“姐,我现在头疼的厉害,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行,那我就直说了。这趟出门,不光是我,另一个林彤也是疲惫的很,所以昨个晚上我俩都是真睡死了。我早上乘车回来,在车上又睡过去了,结果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我稍稍坐直了身子。
在我的印象中,林彤表达能力一向都很强,她现在前言不接后语,反倒让我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林彤说:“可能我说的有点乱,事实上我也说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么说吧,我人在车上睡觉,感觉就像是梦游一样,去到一个地方,见到了好几个怪里怪气的人……”听林彤勉强把话说完,我肚子已经快被倒吸进来的凉气撑炸了。
林彤最后带着揶揄的口气说:“小师弟,我没想过你的业余生活这么丰富多彩,居然连孩子都有了。关键是,我头一回到你家‘做客’,你就害得我连螃蟹都不敢吃了。”
挂了电话,我又在车上愣了好一阵,刚回过神想要下车,一转脸,就见贴着防爆膜的车窗外头,贴着一张人脸。
“啪!”
我在玻璃上用力一拍,跟着推开车门跳下车。
癞痢头退到一旁,满脸感激的冲我点点头:
“大宝兄弟已经把事都跟我说了,我也已经见过我老娘,她终于能得偿心愿了。”
“那就好……”我刚说了一句,陡地反应过来,“你见过你老娘了?”
“是啊。”癞痢头也醒过神来,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不好意思的小声对我说:“我也是才发现,我在意一个人,或者是有求于人的时候,相语才会管用。我老娘还没过头七,我……我是用相语,见到了她的……”
我总算听明白了些,也顾不上感慨相语之术的玄妙,就只点头,“那就行,事办好了就行。”
我说着就想回家,癞痢头却一把拉住我,支支吾吾的说:
“兄弟,我……我还有件事想求你帮个忙。我老娘的心愿了了,但她老人家的墓地还没有购置。还有……她还是想在临走前,和小妹见一面。”
我往对岸看了一眼,说:“你要觉得对面合适,就去找大宝,购置墓地的事,他能帮你。要见杨倩……我要是没记错,明天是老太太的头七吧?明天晚上,我让你们见一面。”
话说明白,癞痢头没去找窦大宝,而是还跟着我往家走。
我再也耐不住性子了,刚要呛他两句,他忽然拉住我说:
“兄弟,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我老娘知道是你帮她达成心愿,就跟我说了一些事,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帮你,报答你的大恩。你听我说,这件事很重要,是关乎到兄弟你的婚姻大事!”
癞痢头不光不会说话,缠人的本事更是一流,拉拉扯扯间,眼看到了自家门口,我也是被磨的没脾气了,只好让他进去坐。
我先是给他倒了杯茶,然后去楼上把徐洁抱了下来,再唤来肉松,把早上剩下打包的两个肉包子喂给这单身狗。
我是存心晾着癞痢头,心说什么特么的婚姻大事,你就是再浑不懂事,总不能当着我女人的面说三道四。
哪知道我还是小看了这杨癞子,刚喂肉松吃了一个包子,他居然就神色凝重的盯着徐洁说:
“不对啊,看姑娘你的面相,应该是少年夭折才对……”
“你闭嘴!”
我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冷脸看着他说:“杨大哥,我感念你救命大恩,但那不代表你能口没遮拦。有些事看破不能说破,否则对谁都没好处!”
癞痢头嘴不好,脾气却是不坏,旁人被我这一说,除了立马离开,否则绝难下得了台。他也显得十分尴尬,却是坐在那里,一手捧着水杯,一手不住的挠着癞头。
见他一副窘样,又是一把年纪,我是真提不起气,挥了挥手,走到柜台后,一屁`股歪在藤椅里。
徐洁抱歉的冲癞痢头点点头,幽怨的白了我一眼,“你也知道这位杨大哥是你的救命恩人,就不能好好跟人说话?知道你累,可脾气该收的时候,就得收一收。”
说着,摇着轮椅过来,替我沏了杯茶,放下暖壶,拉开一旁的抽屉,拿出一小袋软糖,又抓了一把杂伴儿的水果糖兜在身前。
“我帮你!”癞痢头忙放下水杯。
徐洁笑着摇头,“不用了,杨大哥你坐吧,我习惯了。”
我也对癞痢头说:“行了,我们两口子命都不咋地,但这一路走过来,都能照顾自己。”
见徐洁转动轮椅到角落的龛位边,小声念叨着把糖果放在大背头泥娃娃面前,想到林彤在电话里说的,我心里猛然一动。
哪知才刚一走神,眼前一恍惚,就见龛位前头竟然多出一个人!
见这人和我长相一模一样,眉眼间却带着明显的幼稚和顽皮,以及些许贪婪,我哪还不明白,这是小草头仙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