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小杜的面打开布包,笑道:“这两年你任劳任怨,不能让你白干,钱不算多,是你应得的。回去后,要想再来,我等你。要想另起炉灶单干,这些便是本钱。”
要说对那年轻道人的话,小杜本来只有五分相信,待等看到包袱里的东西,已经是信了十分了。
再次声明,小杜绝不是没心机的人。相反,这两年除了掌柜的教授的手艺,明里暗里,他偷学到的,却是更多。
要在普通人看来,包袱里的钱可是不少,足够一家几口过活一年了。可在小杜看来,那根本不是真金白银,而是用金箔锡纸制作,用特殊法门幻化的‘纸钞’,是死人钱!
惊魂过后,小杜反倒更为冷静,‘感激涕零’的接过‘馈赠’,跑去后边自己的屋子,说是要把钱收好,却是借机把道人给的药丸含在了舌根底下。
回到前堂,又和掌柜的喝了会儿酒。一壶酒喝干,小杜脖子根都红了,坐着都打晃,掌柜的也喝得趴在桌上睡着了。
小杜摇摇晃晃过去净了街,上了门板,再回过头时,脸色虽然涨红,看着还趴在桌上酣睡的掌柜,却是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意:
“呵呵,蠢货,要是没今天这一出,我说不定还能留你一条命。可你既然想害我性命,那就别怪我不留余地了。”
说话间,从袖子里抽出一根半尺长,尖端磨的锋锐的铁条,走到桌前,猛地照着掌柜的太阳穴插了下去!
来到后院,见掌柜的房里已经掌了灯,隔着窗户纸,映出一个女子窈窕的身影。
小杜咬着下嘴唇看了一阵,再看看天色,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门口,反手叩了叩门,含糊的说:
“师母,师父……师父喝多了!”
“哦!”
随着老板娘一声答应,窗后人影晃动,不大会儿,房门就打开了。
老板娘隔着院子朝前堂看了一眼,幽怨道:“又喝成这样子,这日子,简直没法子过了。”
“师父太胖了,我扛不动他。”
“别管他了,老样子,就让他睡醒再说。”
小杜揉了揉鼻子,“那好吧,师母,没旁的事,我先去睡了。我……我也有点醉了。”
老板娘忽然一把拉住他,咬了咬嘴唇,又往前堂看了一眼,低声道:“你先跟我进来。”说着不由分说,把小杜拽了进去。
把小杜拖进屋,老板娘反手关上门,却是撂下小杜不管,快步走到床边,蹲下身,从床下拽出一个皮箱。
“师母,你……”
老板娘拖着皮箱走到小杜面前,一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忽然低声问道:
“你确定他真喝醉了?一时半会儿不会醒?”小杜忙点头:“确定,他喝太多了,都醉死了。”
老板娘也点点头,“小杜,我上次是不是问过你,如果有一天,我愿意和你一起远走高飞,你肯不肯?”
小杜闭口不言。
老板娘有些急了:“你别傻了,这两年,你所谓的师父,根本就没好好教你手艺。不怕实话告诉你,他找你来,不是真的要收你做学徒,他是想要你的命!”
“什么?!”小杜大惊。
“你听我说,你可能不相信,可你必须信,你师父其实已经七十几岁了!他看上去只有四十来岁,是因为他懂得采补邪术!我名义上是他老婆,实际上,只是被他利用的工具!这两年,他明面上对你不好,暗地里,却让我偷偷给你吃的。其实那些吃食里面,都放了他特制的补药!他养了你两年,为的就是今天,要通过我,吸取你的精元,供他进补!”
听了老板娘的话,小杜头皮一阵阵发炸,心想要不是遇到那个道士,还真不知道鹿死谁手呢!
“师母,你现在什么打算?”小杜问。
见小杜咬牙切齿,老板娘反倒露出一丝欣慰,“这些日子,我对你什么心意,你是知道的。这箱子里头是老妖怪的全部家当,我们今晚就走!”
小杜看着她脚下的皮箱,似乎愣了一下,半晌才点点头,“是要走了,不过,还要再等等。”
“等?等什么?”老板娘不解其意。
小杜转脸看向桌上的油灯,眼神在灯火映照中闪烁不已:
“再等等,等人来把掌柜的杀了,以除后患!”
老板娘虽然不解其意,但没了掌柜的阻碍,她竟出奇的听小杜的话。甚至于没再多问一句,就只守着皮箱,在灯下等候。
只等油灯熬尽,灯火熄灭,小杜忽然上前,黑暗中一把拉住她的手,“走!”
出了门,小杜一把抢过皮箱,隔着院墙扔了出去。
随即拉着老板娘进入前堂。
前堂的油灯早就灭了,小杜也不点灯,只快速卸下一扇门板,侧过身,低声对着门外道:
“成了!”
门外陡地闪进一条人影,那人刚要开口,小杜已经双手抱拳,重重的砸在他后脑勺上。
他重又将门板上好,这才在昏暗中走到柜台旁,划着火柴,续了灯油,点燃了灯芯。
“啊!”老板娘看清状况,猛地捂住了嘴。
小杜扭脸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说过,要和我远走高飞。我不会让我的女人整日提心吊胆。掌柜的,是我杀的。但是,你只要不说出去,那么,人,就是他杀的!”说着用脚踢了踢刚被他砸晕那人。
老板娘战战兢兢侧目一看,才发现趴在地上的,是一个身形瘦削的道士。
小杜一瞬不瞬的盯着老板娘,“我只问一句,你跟不跟我走?”
老板娘神色一凛,和他对视半晌,忙着点头:“走!快走!从后面走!”
“不,从正门走!”
小杜沉声说了一句,又再卸下那块门板。
耳听外面传来敲梆子打更声,他急着拉过老板娘,低声说了两句。
老板娘似乎对他铁了心,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冲出门大喊:“杀人啦……”
听到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小杜最后看了地上的道人一眼,刚要往外走。那道人突然猛一抬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杜回过头,垂眼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不语。
道士忽然干笑两声:“呵呵,我凌风这才是常年打雁,却不曾想被雁啄了眼。小兄弟,你真是好手段啊!”
“后会无期。”
小杜最后撂下一句,迈腿出去,眼见几道人影从街头跑了过来,急着拉住还在大喊大叫的老板娘,跑进了挨着院墙的巷子……
“这个故事算是说完了。”杜汉钟还在摇椅中摇晃,却是斜眼看着我:“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说:“我想听后半段。”
杜汉钟抬手刮了刮鼻子,“这个……不是不可以,可非劳所得,不予取之……”
“啪啪!”
我拍了拍屁股下的实木沙发,直视他道:
“你不觉得拿这种小把戏糊弄我,是在侮辱我吗?是你叫我来的,我相信你总不会单单只想让我听这半截故事。”
杜汉钟咂咂嘴,“没错,可我实在不稀得和蠢人多说,你自己来找我吧。”
我本来已经摸出了打火机,没曾想,他说完这句话就靠进摇椅里,闭上了眼睛。更奇的是,就在他闭眼的同时,摇椅突然也不动了。
时间像静止了一样,除了自身的呼吸,我再听不到任何动静。
我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沙发靠背上,新被烟头烫出的洞,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