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知道魇婆可怜,可我怎么觉得,她现在就是个疯婆子?你真的相信她?”
我同样低声道:“以往的经历告诉我,一个人每经历一件事,就会有一部分意识或暂时、或长久的分离出去。而魇婆最擅长的,就是捕捉和控制人的意识。所以,魇婆说附近有落脚点,还说桑岚她们,和胖子都曾去过那里,我信。”
“啧,可你也知道,魇婆在附身管妙玲后,和以前不一样了,谁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能想什么?”我反问,“再被管妙玲同化,或者说是被管妙玲这个千门正将欺骗,她最终也还是忘不了死前和死时遭受的痛苦。她说‘人性本恶’,是针对自己的遭遇;我却说,人性本善,没谁是天生的坏种。
无论是管妙玲还是魇婆,都和桑岚、和潘潘无冤无仇,损人不利己,何必?更何况,我觉得,管妙玲似乎还想着利用我,替她做些什么。以她的智商,绝不至于对魇婆下达过分的‘指令’。真要是那样,伤到我在乎的人,别说求我办事了,我保证她连鬼都做不成!”
窦大宝还想再说,我揽住他肩膀,“我知道你担心潘潘;说实话,我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桑岚,但那不代表我不关心这个妹妹。我也想现在就赶去七河口窝棚,可特么要是咱过不去那破桥,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你让她们怎么办?”
窦大宝没再多说,只点点头,就绷着嘴钻进了车里。
我从另一侧上车,屁股刚还没坐稳,就觉得整辆车往下沉了一截。
窦大宝终是忍不住大笑:
“娘的,要是有一天我能单挑‘大梁’,一定也给自己弄个幌子。上头绝不写什么‘半仙’、‘神算’、‘天机圣人’,就只画一辆三蹦子!”
我也不知道三蹦子的里程表准不准,看看差不多,就放慢车速,边左右张望边问:
“差不多了吧?岔路在哪儿呢?”
话说来的时候雨已经变小,我虽然没怎么留神,可也没看到有什么岔路。
“到了!”‘林彤’道。
我急忙踩下刹车。
车开的虽慢,却还是随着刹车往前蹿了蹿,车上四人也跟着向上一弹。
窦大宝连翻白眼:“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这玩意儿又叫‘狗骑兔子’了,真就是连窜带蹦的!”
我先下了车,左右看看,并未见到所谓的岔路。
“别问了,右边!”林彤嘴里说着,下车的姿势却是十分怪异。两只手在身前摸索,就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盲人一样。
而此刻,不光电三蹦子的头灯还亮着,我更是已经打亮了随身的手电。
不巧的是,四人才刚全都下车,老天居然又不开眼的下起了雨。
“艹,就只顾拿行李了,没带伞。”窦大宝骂道。
好在雨还不算大,我又打着电光仔细看了看路右侧,回头问‘林彤’,“哪有路啊?”
‘林彤’猛地转脸面向我:“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
“你要是不相信,就去那棵长得像人的树底下找!找到那根骨头,你就该信了吧?!”
眼看‘林彤’忽然变得狂躁,说的话更让人摸不着头脑,我一时间是真有点不知所措。
然而这时,本来还有些木讷的窦大宝,忽然快速的四下看了看,猛地跳下路沿,蹚着泥泞向一棵树跑去。
电光一照,才发现那棵树支楞八叉,还真就跟个人在张牙舞爪似的。
窦大宝才跑到树下,就“哇呀”一声怪叫,跟着回头冲这边大喊:
“她们来过!她们真来过!”
我一怔之下,也不顾旁的了,跳下路沿,跑了过去。
跑到跟前,就见窦大宝满脸雨水,气喘吁吁把一样东西举到我脸前。
那是一条断了的红绳,绳子下端,绑着的居然是一根‘狗骨头’!
那可不是真的狗骨头,也不是真骨头,就是长约三四厘米,用红绳绑着的一个骨头形状的吊坠。估摸着是用骨粉之类倒模的,倒是形象的很。
窦大宝激动万分,竟一手拽住我夹克的领子:“这是我送给潘潘的!她属狗……她不让我吃狗肉……我……我在我们镇上王二毛家买的……你也知道我们莲塘镇是景区……是便宜货不假,可这是潘潘自己选的!她说过,要么我吃狗肉…要么我办了不是人办的事,不然她就把这骨头戴到死……”
窦大宝平常大大咧咧,却是极重感情,乍看到自己送给潘颖的挂饰,没当场崩溃,也已激动的不行。
我让他先别多想,接过挂绳看了看断口说:这应该是她们从这棵树下经过,不小心遗落的。
“那现在咱咋办?”窦大宝是真没主意了。
我边拉他往回走,边暗中对他说:
魇婆的能力不容小觑,这骨头挂饰就是最好的证明。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看来要找到桑岚和潘颖,非得靠她不可,所以现在甭管怎么都得顺着她。
窦大宝答应一声,急着跑到林彤身边,“那边果然有条小道,只是下雨不好走,我背你吧!”
“走开!”林彤急着后退,“你离我远点!”
我是看出来了,从车上下来,林彤,或者说是魇婆就显得有些暴躁,难不成是受窦大宝新得的雷劈鬼拍手影响?
刚才我和窦大宝都已看到,那形貌古怪的大树下,果真有条不易发觉的小路。只是连降大雨,道路泥泞,‘林彤’又是个睁眼瞎,要她自己走实在不现实。
我干脆对窦大宝说,让他拿上行李,照顾季雅云,由我来背林彤。那辆三蹦子,就拔掉钥匙,留在路边。
或许是被我救出苦海,‘林彤’对我倒不抗拒,趴在我背上,十分平静。
就这样冒着大雨,下了路沿,深一脚浅一脚走了约莫二十分钟,竟果真看到一栋房舍。
见里头黑灯瞎火,窦大宝先抢过去,大声问有人没人。
林彤在我耳边道:“直接进去吧,这屋子本来的主人,怕是死了不知多少年了。”
我知她这样说定然有她的道理,就招呼季雅云上前。
房门只从外面插着,并没上锁。进去后,借着手电光亮,见桌椅床铺俱全,一角甚至还有锅碗瓢盆和一个煤球炉子。
这屋子地处偏荒,自然是不通电的,临近窗台的桌上,却是有着几根蜡烛。
窦大宝点燃蜡烛,屋里顿时亮堂起来。这时我放下林彤,只觉腰酸腿木,整个人疲软的都不行了。忍不住说:“彤姐,你真该减肥了。”
“你放屁!”林彤横眉竖眼骂道。
这一瞬间,她眼睛竟是陡地明亮了一下,声音居然也似她本人发出的。
但也只是这短短一瞬,就又变成了阴沉的样子。
我一头黑线,说季雅云是中年妇女,她就能像被抢了蜂蜜的熊黑子一样和我拼命;
说林彤胖,即便被魇婆控制,她居然还能反口骂人……难道说,这就是女人的‘强人念’?
我让窦大宝一块儿出去抽根烟,实际是借机让季雅云和林彤把湿衣服换掉。
再回屋,俩大男人就没多少避讳了。
换了衣服,还是感觉冷,毕竟才刚开春,被雨水浇这一趟,可不是一时半会能缓过来的。
见角落还有两摞蜂窝煤,窦大宝便过去生了火,等火势起来,这才有了几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