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见不平,不帮忙说不过去。干脆就把车后排座椅掀了,把老头的代步车给抬了上去。
窦大宝急着招呼老头上车,我刚要往车上去,没走两步,脑袋被什么东西“砰”的砸了一下。
这下说不上重,也让我晕乎了一会儿。
等回过神来,看到砸我那东西,却是一截手腕粗细,一尺来长的树枝。见那树枝外表焦黑如炭,再抬头一看路边的一棵行道树,我心里猛一咯噔。
雨下的急,在窦大宝的招呼下,我也顾不上多想了,弯腰捡起那黑树枝,快步走到驾驶室钻了进去。
我把树枝随意往副驾驶座下一丢,抬眼看着后视镜,“大爷,你要去哪儿?”
老头问我:“孩儿,恁(你)知道江家屋子不?”
他说的‘屋子’并不是指房屋,而是当地许多村落都习惯用某家屋子取名。
我急着用手机搜到江家屋子,见距离不远,赶紧就挂上档,猛踩油门往前冲。
“你开这么快干什么啊?”林彤问道,“这么大雨,你不怕出事啊?”
我心说,你知道个屁,要是不开快点,才真正要出大事呢。
窦大宝到底是没忘正事,胡乱擦干头脸,就问那老头:“大爷,你知道七河口窝棚不?”
七河口窝棚,就是潘颖在电话里报给我的最终地址。
老头似乎是想了想,居然反问:“你们咋知道七河口窝棚的?”
要按窦大宝的性子,非得跟老头唠个长短,我是没给他机会,就直接向老头问:
“您就告诉我们,那村子在哪儿吧。”
这老头也是个慢性子,“你们还真问对人了,要是找别人,多半还就没谁知道。我就跟你们说吧,我早年就住七河口那边,就是从那儿搬过来的。我说,你们到那儿干嘛去啊?”
我心说还真是病急碰上慢郎中了,也不看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拉呱。
我急着说:“大爷,我们有个朋友住那边,你赶紧说说,那地儿在哪儿,我们赶着去找她有急事。”
老头显得有些吃惊,“咋还有人住那儿?那里不早四十年就荒了吗?”
听老头说我们才知道,七河口窝棚就处在黄河入海口临近,因为特殊的地势,总闹水患,所以早几十年就全村搬迁了。现如今已是名副其实的荒村。
我刚问明大致方位,老头就指着前方说:“到咧,到咧!就那车,那是俺姑爷的车!”
眼看岔路上正开出来一辆宝蓝色小轿车,我急着一脚油门,硬是拐过去堵在前头。
窦大宝终于忍不住问我:“祸祸,你这是咋了?怎么就怪里怪气的呢?”
我没回应他,反倒是那老头,忽然咧嘴笑了笑:“不赖他,不赖他,赖俺。他看出俺是咋回事了,俺也知道是咋回事咧。他能不怕担事,能把俺老头子送到家,已经是不孬了。”
说着,老头竟探身拍了拍我的胳膊,“孩儿啊,别怕,俺还有口富裕气儿,会把事给俺孩儿说清楚嘞。你帮了俺,俺不能让你受累,也不让你白出力。这么地吧,反正我那车也用不上了,真要卖也不值俩钱,就送给你们嘞。”
说话间,老头就拉开了中门。
那辆被拦的小车估摸着是把我们当劫道的了,半天没动静,见老头从车上下来,才打开车门,急着跑过来一男一女。
老头被那对男女扶着,回头指着车上说:路滑,俺把车开路沟里去了,就是这俩小伙帮忙把我送回来嘞。恁‘你们’记住,人家是好心,恁可别狗咬吕洞宾哈。”
一男一女刚要向我们道谢,老头就猛一挥手:“别说嘞,赶紧,家走!我快不中了!”
眼见老头被那对男女架上了车,我才松了口气。
窦大宝挠头问:“咱还真就把那老爷子车给人扣下了?”
我叹口气:“活人的话可以不听,这死人送的‘礼’,怎么退啊?”
“你什么意思?”窦大宝和林彤都没反应过来。
一直没开口的季雅云这时突然道:“那老爷子不是活人,是死尸!”
这么说的时候,她自己先哆嗦了好几下。
我弯腰捡起副驾驶下头那截树枝,扭脸递给窦大宝,边挂挡开车边道:
“还记不记得咱下高速那会儿,打的那个雷?要是没猜错,那会儿那老爷子已经把车开沟里去了。不光车翻了,他人也在那时断了气。算是天意吧,那个炸雷说巧不巧,正劈到了他翻车的那棵行道树。”
我透过后视镜看了窦大宝一眼,“听说过雷惊尸诈吗?劈的是树,惊的是尸,那老爷子是诈了尸了!呼……好在他就是想回家,没存旁的心思,要不然,还真得耽搁一阵子了。”
“雷惊尸诈……”窦大宝愣了半晌,蓦地看向手中的树枝,“那这不就是……就是雷劈木?!”
按照老头指的道,又开了一段,便拐上了一条来回双车道的支路。
这时,窦大宝忍不住感慨说,还是好人有好报,只不过顺道捎了那老爷子一程,不光得了辆三蹦子,还得到这么件辟邪的宝贝。
他也不嫌埋汰,边说边从工具箱里找出家什,刮着树枝碳化的表面。
我对他说,正儿八经的雷劈木,还得是枣木,为冬夏旱天雷所劈,才是上品。
据说将真正上好的雷劈木,放在水里,念诵道家法诀,木头就会像活了一般,在水中移动追赶游鱼。那是因为,雨雪为阴,雷电属阳,被旱天雷所劈,雷电阳气最盛,所以施咒之下便会自发的追逐生于阴寒水域的鱼类。
窦大宝停下动作问:“那这玩意儿到底有用没用?”
我听他有些失望,便说:“这就是普通的黄杨木,虽然不如枣木,但被雷电直击,也还是有些作用的。你就先削吧,要是内芯击透,还留有木性,够尺寸的话,也不失为一件法器。”
窦大宝这才又开始忙活,不大会儿的工夫,突然“我去”一声,“白费劲了!”
我笑道:“怎么?从里到外都被劈成炭渣了?”
窦大宝说:“不是,是压根没劈透。这尼玛里头还有绿芽呢!”
“什么?!”
我大吃一惊,急忙把车停到一边。
回转身接过树枝,还没细看,就感觉像是同时有无数细密无形的虱子,透过接树枝的手掌瞬间爬遍全身一样,麻痒难当。
“我艹!”我急着把树枝抛给窦大宝,见他没什么反应,心更是悬了起来。
我咽了口唾沫,“你把树枝拿给我看,别让我碰到。”
就着窦大宝的手仔细一看,就见原本手腕粗的树枝,表面焦炭被剥除后,只剩直径三厘米左右,外表仍是漆黑,却在靠近一端不到一寸的位置,有一道缝隙,缝隙间依稀夹着两片比玉米粒还小点的新绿。
我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对窦大宝说:“这回可真是捡到宝了!”
“啥意思?你不是说杨木不咋地吗?”
“我说的那是普通的杨木!”我耐不住激动,搓着两手说:“要是普通杨树枝,就算被旱天雷劈,最多也就是挂在家里象征性的辟邪使。这截雷劈木可就不一样了!眼下正是开春,万物复苏。这树枝内夹生的新绿,正是初春头一枝新芽。”
我问窦大宝,还记不记得我跟他说过的四大鬼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