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晶扶她坐下,又安慰了她两句,才用试探的口气向我问道:
“我问过她,她是昨晚半夜醒来,才发现身上有异样的。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见我沉默不语,白晶微微蹙眉,“她告诉过我,你们之间有点不愉快。可我想,你该不会因为那样,又或者因为眼下你急着要做的事,对她不管不问吧?”
我猛一挥手:“我倒是不想管,可我特么要不管,她特么就得死!”
“你在吓唬我?”岳珊反倒不哭了,瞪着泪眼,眼神很有点不善的看着我。
我哭笑不得,心说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女法医的样貌虽然不及桑岚和白晶,但骄纵的性子却是比桑岚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娘们儿,就是一只斗鸡!
还是脑子不怎么灵光的那种!
我没再藏着掖着,当机立断告诉她和白晶。
因为岳珊的生魂曾到阴间和鬼魂拜堂成亲,所以身上才会留下她死鬼丈夫的印记。
以我对阴婚的了解,这种印记对活着的人来说,就相当于催命符。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结了亲的两口子两地分居,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活人和死鬼结亲,本来就是要短寿的。
更何况,岳珊是被人把生魂带到下边,亲身和人拜堂。
这一来,她身上被留了印记,即便臭鼎不起作用,她也会逐渐阳气衰竭,直至死亡。
我使劲捏着眉心说:“如果不把这件事解决,把她的印记消除,她应该活不过一年。”
“你够了!别再吓唬我了!”
岳珊再一次爆发道,“我不知道什么阴婚,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可我不是傻子!就你刚才的话,就完全是自相矛盾!”
“怎么就自相矛盾了?”孙禄拧着眉头问。
岳珊侧过身,揪着左肩的毛衣,哭道:“你说,只有和死鬼结亲,我才会死!可现在我身上的,是你的名字!你是活人,不是死人!”
“谁他妈告诉你我是活人的?”
我实在受不了这女人的歇斯底里,大声道:“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坐下,想死就滚!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疯!”
岳珊被配阴婚的事,对我来说只是个意外。
如果那晚我们没有去城河镇,她本人现在多半已经是被解剖化验的对象了。
所以,我对她实在没客气的必要。
倒是孙屠子,见岳珊哭得梨花带雨,有些怜香惜玉,或者说是‘色迷心窍’,用很和善并带着惋惜的口吻对她说:
“行了行了,我们都理解,谁遇上这种事,心里都不好受。不过话说回来,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就能那么愚昧草率,答应跟人结阴婚呢?”
“没有!没有!”岳珊哭着摇头,“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阴婚,更加没答应跟谁配阴婚!”
孙禄接着问道:“那你父母呢?是不是老人家被人给骗了,所以瞒着你答应了这事的?”
岳珊哭的更厉害,“那绝不可能!我父母都是知识分子,虽然不富裕,但也不缺钱,明事理,他们绝不会做这种荒唐事的!”
“那可就怪了。”孙禄看了我一眼,“既然没答应过配阴婚,这事又是怎么来的呢?”
我这会儿也多少平静了点,想了想,把桌上的纸巾盒递给岳珊,“哭没用,冷静点,把事儿解决了就是。”
等她缓和了些,我问她,记不记得昨晚之前,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过?
岳珊摇头,说没有。
她是省局的法医官,而且兼任一个分局的法医主任,平常的生活和工作都是非常简单的。
这一次是接到通知,说是我们这儿有具特殊的尸体需要化验调查,所以才跟着古教授来这儿。
“你是来工作的,为什么说你昨晚住在聚宝山庄?”再次提到聚宝山庄,我眼皮没来由的一跳。
岳珊说:“封其三是我三舅,来之前,妈要我去看他的。两个地方离的这么近,我干脆就住在他那儿了。”
“你等等!”
我拿过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半晌,听筒里才传来一个打哈欠的声音:“喂,祸祸,啥事儿啊?”
我说:“大宝,今晚别睡了。两个事,一,立马带着那个骨灰坛,到瞎子家来。二,问你件事。”
“你说?”对面一阵杂乱,显然窦大宝是一秒钟都没耽搁,已经在起床了。
我站起身,走到门口,低声问:“你是最早到城河镇的,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新郎官叫什么名字?”
“当然记得!”窦大宝连打了两个喷嚏,“我当时一看那新娘子身材那么火爆,就忍不住问旁边一个人,新郎是哪家的,怎么有福气娶那么个‘肉`弹’。那小子的姓有点偏,姓封,好像是叫……叫封平!对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城河镇那帮死鬼这么快就又找你了?还有,你让我过去,是不是瞎炳的事有眉目了?”
“别说了,赶紧过来!”
挂了窦大宝的电话,回到座位,我先点了根烟。
抽了两口,才问岳珊:“你说封万三……不,封其三是你舅舅,他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啊?”
岳珊怔了怔,“没……没多少人。就他和三舅妈,和我一个表妹,那表妹,是三舅跟他前妻生的。对了,他本来还有个儿子,不过前段时间因为醉酒驾驶,出车祸去世了。我这趟去,也是因为这个的。”
“那真是可惜了。”我点点头,“对了,说句话你可能不爱听,我听人说过,你三舅以前是混混出身,没什么文化。他自己叫封万三,该不会给你表妹、表弟,也起这么俗套的名字吧?呵,你可别告诉我,你表妹叫封金娣,表弟叫封招财?”
岳珊倏然瞪圆了眼睛:“我表妹就叫封金娣!”
“咳咳咳……”我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个结实。
岳珊跟着又说:“不过我表弟可不叫招财,他刚生下来的时候,舅舅舅妈就带他找人看过……就是找人看相之类的。他的名字是看相那人给他取的,叫封平,是平平安安的意思。”
我不理白晶和孙禄诧异的目光,把烟在烟灰缸里掐灭,看着岳珊道:
“最后一个问题,我自问名头还没那么大,你昨天夜里才发现自己出事,今天上午见到我,却像是对我很熟悉,像专门调查过我一样……我很好奇,是谁告诉你关于我的资料,又是谁,让你一个法医相信一些事,寻求你本不该相信的人帮忙的?”
我是真觉得有些事不对头。
岳珊毕竟和窦大宝不一样,普通人生魂出窍,醒来后,是很难有深刻记忆的。
理论上说,岳珊就算发现自己身上多出的印记,是一个人的名字,也不大可能,这么快就找到我这个‘本主’。
就算是她先找的白晶,这也不怎么合理。
因为,从昨晚事发,到她以‘客户’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那实在是太快了……
岳珊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又不自觉的瞪了我一眼,才有点悻然的说:
“我本来是不知道你的,但今天早上和古教授碰面的时候,我把发生在我身上的事跟老师说了。他是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就只说那印记可能是皮疹之类,恰巧像字罢了。不过他当时也是说,这件事还真有点意思,据他所知,在你们市里有个法医,好像就叫徐祸。而且他还听人说,这个徐祸…品行不大好,貌似除了法医工作以外,还是个神棍,而且专门接女人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