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后那一下转折,却是在向我和孙屠子做出试探。
我并非有什么反侦察意识,但却一直都没忘记郭森的身份。
所以,下意识的在说每一句话之前,都刻意的停顿一两秒钟。
孙屠子并没有这个意识,尽管他被我打断了话头,但是以郭森的老道,已经足能够认定,我们在这件事上有所隐瞒了。
我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把白晶保留了录像的事说出来。
但是,这会儿已经完全否决了这个想法。把这事说出来,我固然能彻底洗脱嫌疑,可那等于是出卖了白晶。
不配合警方传讯、故意撒谎隐瞒真相……
一旦落实,虽然不至于坐牢,‘白骨精’的律师生涯怕是多半要就此终结了。
我对白晶的印象还算不错,何况又是她把我和孙屠子‘捞’出来的。
要我出卖她,换取自身的置身事外,我做不到。
我硬着头皮对郭森说,我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如果还有什么没交代的,那也是和案子本身不相干,我自认为不需要交代的。
这番话必然是糊弄不了郭森的。
结果是,他又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后冲我伸出了一只手:
“既然这样,那麻烦你先把证件交出来吧!你从现在开始‘放假’,直到这件案子结束以后,怎么安排,由上头决定!”
“老大,你不是来真的吧?”孙禄急了。
“屠子!”我再次打断他,边掏工作证,边对他说:
“规矩就是拿来遵守的,既然郭队这么说了,那我就应该无条件执行。”
郭森接过证件,用拿证件的手点了点我,作势要抽我。
“你啊……你啊,你小子嘴是真硬!你这是在犯错误!是在拿你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
我也抬高了声音,站直身子,正色说道:“郭队,我有两个职业,这在你面前不是秘密。可无论是哪个职业,我自问都没有违背职业道德,没有违背自己的原则底线。
上头让我放假,我无条件服从。但我相信,‘假期’结束,我很快就能回归岗位!”
我冲郭森端端正正敬了个礼,转身要走。
郭森猛然大声道:“站住!”
我身子转过一半,斜眼看着他:“警官,还有事的话赶紧说,我刚听说我一个师姐才生了双胞胎,急着去医院看她呢。
你是不知道,我那师姐脾气可不怎么地,她刚生完娃,老公不在身边,我要再不去让她发泄发泄,等出了月子,她绝对能把某人折腾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行了行了!别特么臭贫了!”
郭森横了我一眼,却还是把我的工作证收了起来,继而整了整面色,对我说:
“等会儿去消毒室,换衣服。”
孙禄还有些不忿:“警官,他证件都被收了,哪还能再干活?那不就违规了嘛。”
“让他暂时停职,是例行程序!高胖子那头昨天傍晚就得到消息了,他没通知你们吗?”
郭森也是气得不轻,走到我面前,语气却又稍许缓和了些:“现在作为案件当事人之一,我正式通知你:
本市西城分局,xx日x时,在城西麻皮胡同67号发现一具死尸。经调查、以及dna比对,确认你和死者有着直系血缘关系。按照警务内部条例,作为当案人员,我代表上级,暂停你的职务。
现在,你先跟我去这里临时设立的专案办公室,做例行的案情调查比对;然后消毒换衣服,去认尸!”
到了专案室门口,我终于忍不住低声向郭森问道:
“楼顶那具石椁里有尸首?是徐荣华?”
我所能想到的,和我有直系血缘关系的尸首,就只有在火葬场神秘失踪的徐荣华了。
然而郭森却摇摇头,同样是低声说:
“这案子应该比你我想象的都要复杂,先走程序吧。其它的,咱们私下里再说。”
孙屠子被留在了外头,我跟着郭森进去专案室,一屋子七八个人,竟没有一个是生面孔。
郭森简单交代了几句后,一个总局技术科的师姐示意我坐到她身边。
她一边移动电脑鼠标,一边轻声对我说:
“首先,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一颗人头骨,我们已经利用技术手段,对人物形象进行了初步还原。现在需要你确认一下……”
说话间,屏幕上已经出现了一幅彩色人物头像。
“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我摇头。
郭森走到我身后,声音同样放的很轻,“你再好好看看。”
我抬头看着他:“你也知道,这种根据骨骼还原的技术存在多大的缺陷。我不能说,对这幅图完全没有熟识感,可随便哪个陌生人,只要超过一次以上照面,都会存在这种‘意识性熟悉’。而真正根据第一感觉,我只能说,对还原的人物,我没有什么印象。”
不等他再开口,我就摆了摆手,“别多说了,咱们只单纯的例行程序,要不然,我没法直观认证。”
见那个女技术警看向自己,郭森点了点头。
女警短暂的吐了口气,起身走到一边,拿过一个证物箱,打开以后,转身朝向我说:
“我们利用3d打印技术,复制了现场发现的头骨,并立体复原了死者形象。你再确认一下。”
我盯着箱子里3d复原的人头看了一阵,转眼对她和郭森说:
“这么看有点眼熟,不过还是不能够确认……我也还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女警偷瞄了一眼郭森,小声提醒我:
“你再好好想想,这个人可能和你有亲戚关系。”
“不用想了。”我问郭森要了根烟,点上后,又盯着那人头像看了一会儿,转眼对女警说:
“芳姐,我现在就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可我真不能确定,我是不是见过他。”
“这种3d还原技术还是存在相当程度的失真性的。”女警戴上一副胶皮手套,跟着边打开一个小盒子,边说:
“同样的复原像,我们有留存,你不用担心这个被破坏。现在你只要完全放松,根据直觉,描述你认为需要改变的位置。或者,你亲手修改一下?”
说着,她把一枚小巧的刻刀递向我。
我没接,“我这方面动手能力差,我说,你来改吧。”
我再次看了一会儿面前的人头像,靠进椅子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感觉这人的脑门太宽了,发际线也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