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是,它怎么能跟到这里来呢?
白晶忽然低声说:“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刚才明明有只手抓住了我的脚腕,我不可能连人手和狗都分不出来。”
我偏着头看了看她的小腿,又看看肉松,说:“找人第一,旁的先不管。总之,万事小心。”
白晶点点头,三人开始朝着有亮光的地方前进。
到了跟前,发现这果然是一处城镇般的存在。
只是从远处看到的绿火,并非是镇中‘人家’所点的灯火,而是游离在房舍之间,飘忽不定的鬼火。
正如孙屠子所说,这里,果然是一座鬼镇!
我问白晶:“你现在能不能感应到,窦大宝在哪里?”
白晶摇头,“我想你大概也猜到我的另一个身份了,事实是,我借助某些力量,也只能追踪到刚才进来的位置。你那个叫大宝的朋友,肯定在那里停留过,至于他现在去了哪儿,对不起,我能力有限。”
我点点头,刚要招呼孙禄进镇子,前头的孙禄突然“咦”了一声,回过头,像是想说什么。
然而,就在他转头的瞬间,我蓦地看到他身体的一侧,露出半张白惨惨的人脸!
我心中一激灵,一个箭步冲上前,“啪”的给了他一个嘴巴。
这一下不轻不重,恰巧扇的他把刚转过来的头又转了回去。
“你干嘛?”孙禄到底是了解我的为人,不至于被我一巴掌打愣。
他也没再往后扭头,只是错动眼珠,看着身前。
我走到他身旁,顺着他的目光,就看到了刚才那半张脸的主人。
那是一个和孙屠子相比,足足矮了他三分之一的老太婆。
这老太婆身上穿的衣服,和她这个年纪的普通老太太差不多,但头上却戴着一顶白布帽子。
那帽子像是被火烧过,上头有好几个窟窿。关键帽子明显不合适她,歪戴在她头上,遮住了她大约小半边的脸和一边的眼睛。
白帽子老太婆就垂着手站在那儿,露在外头的一只眼麻木不仁的看着前方,没有任何的动作。
孙屠子被我那一巴掌给打清醒不少,不过还是小声问我:
“这老太太哪儿冒出来的?她拦着咱的路,想干嘛?”
我没说话,双手在身上摸了摸,一只手插进口袋,摸出一沓钞票,抽出几张,朝着老太婆递了过去。
老太婆眼皮都没眨一下。
我又多抽出几张,这次她眼皮眨了眨,却没有别的动作。
我皱了皱眉,干脆把手里的钱都递了过去,同时低声说:
“临近年关,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若不知足,小心鸡飞蛋打!”
话音未落,白帽子老太婆蓦地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抢过我手里的钞票,头也不回的向一边跑走了。那姿态活脱脱就像是景区的猴子,抢了游客的事物一样。
孙禄瞠目结舌了半天,直到老太婆跑的看不见影了,才错了错下颚,不可置信的看向我:
“这可能是我见过的,年纪最大的强盗了。老成这样劫道儿还能成功,看来这一行真的很有前途啊。”
我说:“别耍贫嘴了,明知道她不是人,还敢在她面前回头,你是想看看自己的命有多硬?”
孙禄尴尬的咧咧嘴:“我记得,你说过嘛,‘鬼不语,莫回头’,我就是一时间忘了这茬了。再说这也不能怪我,谁能想的到,来这儿头一眼看到的是个老婆子呢?”
“下回记住就行。”我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
鬼不语,莫回头。
这是破书上记载的戒条之一。
随着我的阴倌生涯久了,对这些原本不明其意的戒条,我已经逐渐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当人正面遇到鬼,如果对方一言不发,那就千万不能转身回头。一旦转了身,对方就有可能看到活人身上阳火的兴衰。
这不言语的鬼,未必会在当时要人的命。可若是回头的人正在走背运,阳火衰败,它就很可能一直暗暗尾随着你。
被盯上的人,也许会在不久的将来,一不小心在河边滑一跤。可一旦被鬼魅觊觎,对方在你倒霉的时候推你一把。这一来,本是一小劫,却会变得要人命。
且不说这种落井下石的鬼是否真有心害人,但‘富户辞世,乞丐吃粥’的老话在先,它们总是会或多或少得到些好处的。
要说起来,这倒和‘财不露白’的古训很有相似之处……
孙禄边跟着走,边忍不住问我,那老太婆是什么鬼,是什么人给她的势,让她有胆子在这里‘劫道’?
我摇头,说具体我也说不清楚。
孙禄一瞪眼:“你都不知道她是干嘛地,就随随便便给她钱?”
我说:“你平常赶集的时候,碰上年纪大、硬跟你伸手要钱的乞丐,你是舍钱啊,还是硬跟他干?”
孙禄挠挠头:“听你这一说好像也有道理。我爷活着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但凡遇上这种人,能用钱打发的就打发便是。老头说,一是犯不着为了俩小钱找不痛快,再就是,咱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路,真要是滚刀肉下三滥,或者是有点手段的,那就是自找麻烦了。”
我点头:“就是这个理儿。”
孙禄想了想,又瞪起了眼睛说:“那你也不用给那么多啊?好家伙,看那一沓子钱,起码得两千多吧?”
“何止啊。”我笑着摇头,“起码得有好几亿。”
孙禄一怔,终于反应过来,一拍大腿:“靠!那些钱,该不会是我先前烧给你的那些吧?”
“不然呢?你以为我身上哪来那么多现金?”
白晶终于忍不住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问:“给活着的人烧钱?这难道是你们神调门的规矩之一?”
我说:“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但老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总是有道理的。曾经不止一个人对我说,我常在阴阳间行走,要多预备些傍身钱。说是闲了置忙了用,嘿嘿……”
说到后来,我笑得有些发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好像变得真的很忙,忙到想不起来是谁跟我说‘傍身钱’这档子事了。
或许是身在特殊的环境下,我甚至有点少有的幽怨感伤。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手持‘单程票’,来到现在的这个世界,时过经年,还会不会有人记得给我烧纸?
还是说,我会在这一头穷困潦倒,最终和白帽子老太婆一样,去做强盗那种极有前途的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