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虽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我信天命。既然你坠入九幽火海中都死不了,那就是天命如此,我不会笨到和老天爷作对。”
我本来对他还有十分的警惕,听了这话,下意识的放松了警觉。
并不是说我头脑简单,好了伤疤忘了疼,我之所以放松,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是天生的枭雄。
此刻的‘赵奇’,言谈举止无一不透着枭雄的意味,这样的人会随时随地为了利益牺牲其他所有人。
但这种人之所以能够被称之为枭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自身具有十分强大的凝聚力和领袖能力。
直觉告诉我,赵奇说不会再害我第二次,并不是为了故布疑阵,而是出于一种枭雄的‘磊落’。
在这种情况下,与其时时刻刻的防备他,倒不如凭借直觉赌一把……
不知道是不是被冥火附身的缘故,赵奇的脚步虽然没有明显的拖沓,但行动速度却一直没有加快。
我背着臧志强,也是想快都快不了,虽然明知这会儿最紧要的就是时间,也只有干着急的份。
见赵奇背负冥火,却背着两手犹如闲庭信步,干脆也就绷着嘴,一言不发的稳步往上走。
赵奇忽然回过头,朝着我肩后挑了挑一边的眉毛,问:“就是这个土贼带你来这儿的?”
“嗯。”
“他的阳火已经熄了,就算能找回三魂七魄,也救不活了,你还带着这么个累赘干什么?”赵奇问。
我心一沉,介于阴倌和医科生的双重身份,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我还是冷声道:“你的亲人朋友死了,你会把他们的尸体丢下不管吗?”
“会!”赵奇嘴角一扬,只说了一个字,脸色突然一变。
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乎想加快脚步,但明显是走不快。
我这会儿已经通过之前他和老三的对话,结合他如今的状况,大致猜到了他的处境。
赵奇从‘另一个世界’回来后,俨然已经成为了他的傀儡,他似乎随时随地都能占据赵奇的身体。从某方面讲,赵奇几乎等同是他的代言人。
我千辛万苦找到活死人墓,为的是救瞎子,但这邪墓的主人老三,却早已设下了局,针对的就是操控赵奇的这个‘大人物’。
以‘月白长衫’的真实身份,是绝不可能亲身应约来到这里的,他理所当然的再次以赵奇为‘代言人’前来赴约。
然而,老三的手段十分的高明,已经早有预谋,不但在此埋伏了绝杀的陷阱,而且似乎还利用某种方法,让他不能够脱离赵奇的肉身,只能是像普通人一样陷入当前的困境。
眼看‘赵奇’的反应,显然是又有突变,想明这点,我暗暗咬了咬嘴唇,在心里有了决定。
臧志强是因我前来,无论他最后是死是活,我都要把他带出去。
而赵奇本人……
为了这个曾经的同僚师友,我也只能是违心的企盼‘月白长衫’能够逃脱生天吧……
我不是八臂哪吒,实在能力有限,如果‘赵奇’真的不能脱离这场危机,我也只能是向他说句对不起了。
赵奇似乎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想要加紧脚步却又不能够,情急之下猛一咬牙,突然将脑袋狠狠撞向一旁的墙壁。
“你干什么?”我大惊道。
赵奇在下面被鬼蟒裹挟,撞的满身浴血,此刻撞这一下,头顶更是血流如注。
他也不说话,反手在头顶蘸了一些血,快速的在赤着的胸口画了一道我从未见过的符箓。
接着双手同时掐诀,沉声如雷的念诵起一串古怪的法诀。
等到双手放下,他眼中骤然闪现精光,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走!”
见他突然加快脚步,我赶忙咬紧牙关,奋力向上跑。
终于,两人连带臧志强跑到了上面一层。
我气还没多喘一口,已经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往上的阶梯,居然被封死了!
封死退路的,赫然就是一路追赶前来的——茧!
白色的茧状体乍一看就像是洗衣机里涌出的泡沫一样,将唯一的道路堵的严严实实。
我可不认为,那真像是泡沫般无害。
或许此刻墓中的六觉阵还没有撤销,我感受不到实质性的威胁,但看着眼前堆积如墙的茧层,心中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恐惧。
赵奇的脸色绝不比我好看,甚至破口大骂:“混账东西!”
骂归骂,我仍是看出他也无计可施。
我甚至能感觉出,他或许知道这‘茧阵’是谁布设的,但也未必就清楚,茧里究竟包藏着怎样的凶险。
近距离的面对茧层,更加清楚的看到,它是能够活动的,并不是像液体般的流动,而是像在不断的滋生扩大。
也许因为特殊的地势,茧层到了这里,蔓延的速度比在上面要减缓了许多。
可我和赵奇都明白,如果不能尽快离开,终有一刻,我们都势必无路可躲,最终被裹入妖异的茧里。到那时,会是怎样一种遭遇,我是想都不敢想的。
我深吸了口气,打着手电,查看这一层的形势。
赵奇干笑一声:“别白费力气了,你是不是忘了,这儿并不是地面?”
我心里一咯噔,这才想起来,自己犯了个逻辑性的错误。
因为刚进三义园时的经历,我下意识的还以为,有着众多棺材房、尸皮筏子的那一层是二楼。
到了这一层,也就自然而然的想成这里是三楼,情急之下,想要找别的出口逃生。
事实是,从棺材房那一层开始,都是深入地下,活死人墓的一部分。别说这一层没有窗户了,即便有,多半也只是用来迷惑人的摆设,又怎么会通到外边呢。
赵奇果然是个做大事的人,这个节骨眼上,居然看向我,不耻下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我看了一眼楼梯上方的茧层,不答反问:“你觉得这是什么?”
“总之是蛊降之类的邪物,这东西自身阴气很重,沾到身上,恐怕就难以摆脱了。”赵奇脸上又浮现出一丝怒色,嘴角下撇,脸色阴沉的像是雷暴来临前夕一样。
我心又是一坠,连这鬼山老大都束手无策的邪物,我绝不认为我有能力破除。
可如果不能突破这茧阵,又没有其它出路,难不成我们真要困死在这里吗?
还是说……
我忽然又想起老钭对我说的那两句怪话。
‘莫让灯芯引冥火,神枝梵音断阴龙'……
活死人墓的冥火已经点燃了,神枝梵音断阴龙……
我垂眼看向一直拿在手上的黄金神枝,琢磨着老钭话里的意思。
赵奇像是才留意到我手上的神枝,眯着眼睛瞅了一眼,刚想说话,眉头却突然皱了起来。
同一时间,我就感觉耳鼓一胀,头嗡的一下,脑子里瞬间一阵空白。
这种感觉持续的时间不是很长,但让人说不出的难受,就好像整个人被蒙进了牛皮鼓里,有人在外头用力敲鼓,身在鼓中,听不到鼓声,却被声波震慑一样。
赵奇的感觉应该和我差不多,脸色阴晴不定间,张嘴冲我说了句什么。
耳鸣声还在,导致我只看见他张嘴,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我使劲捂了捂耳朵,上前一步,刚想发问,猛然间,眼角的余光就见茧层中快速的鼓起一个深色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