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嘴凑到我耳边,更加小声的说:“既然想做人,那你的敌人便只有鬼魅。或许其间有妖人使邪术横生枝节,最后也多半会被你的阳刚正气砍伐。
所以,你只要记住‘红帕从来不迷人,若被迷惘只是心;心中无恶定良人,心中有鬼才横行!’
记住,红手绢到了你手里,对活人没什么用,如果有一天因为红手绢出现异象,那必定是魑魅魍魉在从中作梗!”
“魑魅魍魉作梗……”我低眼看着手上的佛珠,低声道:“我右手完全没反应……”
不等我继续说下去,静海就打断道:“你闭嘴,先让我想想。”
跟着,他明显像是犹疑的、自问自答般的说道:
“除了夜行百鬼,世上还有哪些鬼?不对啊,我现在是鬼,附近如果有鬼魅,就算他徐老板感应不到,佛爷我也一定能感觉到的。难道……难道不是鬼?”
这声音从佛珠里发出,一字一句都落在我耳朵里。不知不觉间,我的思维完全随着静海的念叨进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运行状态。
那情形就像是我脱离了一切的束缚,单就只是孤身一人,身无长物,在一条混沌的长廊里飘忽前行。
长廊的两侧不断出现各式各样的鬼魅。
我很快根据它们各自的特点,认出了它们的‘身份’。
这些鬼魅更接近普通人,应该都是姥爷留下的破书里(虽然已经知道了半本破书的来历,可我仍愿意当那是姥爷留给我的遗物)……这些鬼魅都是破书里有所记载的。
再往前,更多邪魅的鬼物不断在两侧盘旋。
这些……都是百鬼谱当中记载的。
继续向前,鬼灵术中那些鲜有的鬼魅也随之出现……
嘶……这是什么?
就在我‘神游太虚’,被眼前一幕奇异的景象惊呆的同时,耳畔忽然传来静海高八度的声音:
“原来是它!”
“谁?”我下意识问。
“什么?”郭森看了看歪在椅子里的高战,走了过来,拉了我一把,“你在干嘛?你不是也中招了吧?”
我惊醒过来,赶紧摇摇头。
也就在这时,就听静海的声音钻入耳鼓:“我想到了,有一种鬼魅,不在百鬼谱中,更不为世人所知,它不如灵鬼之通透、不比邪鬼之妖异;它胆小如鼠,却又胆大包天!”
“那到底是什么?”我终于按捺不住,再不顾忌身边的郭森,急着问道。
“是鬼彘!”
静海的调门越压越低,我虽然看不见他,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在高战的身上。
“鬼彘是什么?”我真是闻所未闻。貌似我刚才‘神游’时最后看到的那奇怪景象,也和静海所说的扯不上关系。
“我就知道你看不到。”静海的声音突然莫名的兴奋起来。
不过这老和尚倒真是没有刻意隐藏什么的意思,接着嘿嘿一笑,解释道:
“鬼彘也是一种鬼,不过嘛,是鬼死后又变成了鬼,也就是死了两次的鬼!你肯定是不知道的,因为,关于鬼彘的记载,我也是在一种十分特殊的情况下看到的。
不过,你不能了解这种鬼的存在,应该也是上天早有安排。
俗话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说,人他妈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什么事儿都知道,那他妈就不是人,要么是神,要么是妖了!”
“人妖?”
我开始抓狂,“大师,你玩儿我呢?这个时候能不能别玩这套?鬼彘到底是什么?”
“是鬼中之鬼!”
静海像是也知道我的忍耐力到达了极限,很快就开口解释了起来。
可他的‘解释’,却让我再一次陷入了更深层的迷离。
“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真大方,居然轻易就把那半本记载了鬼医之术的残卷送给我。现在看来,你心机很深啊,你是不是早就发现,那医书,不是男爷们儿能看懂的?”
“大师,能不能先说眼前的事?”我是真有点受不了静海了。
老和尚说的未必就是废话,但我发现他有个毛病,就是当想到一件事的时候,会特别的专注。
而且,在旁人看来,他这种专注是没有定向的。似乎就只是沉醉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精神包围着一个点,却又漫无边际的向四周扩散。
这或许是他惯有的思维方式,但对旁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耐心稍差的人,都会觉得厌烦,甚至于被他的发散型思维绕的头疼。
静海被我打断了话头,显得有些不高兴,悻悻的说:
“行嘞,您徐老板发话,我哪敢不听?哼哼,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敢情从一开始就把所有事儿都算计好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听他阴阳怪气,似是话中有话,我是真想立马向他问个明白。可一来刚才‘神游’到最后,看到的那一幕奇异景象着实让我有些心神不定,再就是高战还晕着呢。
就刚才的情形看,如果不找出他行为异常的原因,就这么直接把他弄醒,很难说他能不能完全从被催眠中清醒过来,更严重的话,还有可能造成精神错乱。要是那样,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静海似乎也知道我焦急,没再多说废话,沉吟着说道:
“你先去拿瓶烈酒,再寻些百草霜。”
饭店里有的是酒,我找老板要了一瓶度数最高的衡水老白干。
百草霜就是锅底灰,我身上倒是常备此物。
静海让我将百草霜倒进酒瓶,摇匀了,给高战灌下去。
老和尚再三叮嘱:“能灌多少尽量灌,在这期间,千万不要把他脸上的红手绢取下来。”
“他现在这个样子,再灌酒不会出事吧?”我有点心怯。
静海尖声道:“我好歹是仔细看过医书的!想救他就甭废话,按我说的做!”
听他这么说,我也没辙了,一咬牙,将高战脸上的红手绢从下方掀开一角,让郭森帮忙掰开高战的嘴,将掺了百草霜的白干灌了进去。
高战本来就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就像是喝醉的人在酣睡一样。
高度数的白干灌下去,他还是有了本能的反应。
先是身子猛地抽搐了两下,跟着浑浊的酒水就从他鼻子里呛出了一部分。
“这能行吗?”郭森都看的有些瘆的慌,生怕我把高战折腾死。
静海不发话,我只能咬着牙说:“你别管,接着灌!”
一瓶酒灌了不到二分之一,高战突然“哇”的一声,酒水混杂着食物的残渣像是喷泉一样从嘴里喷了出来。
静海猛然道:“成了!你现在绕到后边去,看看他头发里有没有什么活物!”
我赶紧绕到椅子后头,掰着高战的脑袋仔细查看,一看之下,顿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高战短粗的头发当中,竟有一绺像是盘错的草苗细藤般的红色事物正不断的蠕动。
这东西外形像是一小撮头发纠缠在一起,长短和高战的头发差不多,虽然通体赤红如血,混杂在短发中,不仔细看还真就看不出来。
此时这东西更像是一条软体的虫类,在被撒了盐巴后,因为痛苦拼命的蠕动不休。
最让人心底生寒的是,这恶心的‘虫子’,竟是生在高战的头皮里,只在外边露出一寸不到的一小截。看这翻滚扭曲的架势,实在判断不出,它是想往里钻,还是正往外跑。
“找到了?”静海急道:“那就赶紧把酒瓶怼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