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海接口道:“既然那阴轿在附近徘徊,说不得早晚会找上你,阴轿找上门,哪是你能防备的了的。你回去把这柏树枝插在门口,阴轿以为已经采吸过你的阳气,就不会再找上你了。好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回去吧。关于阴轿,你只当没这回事,我们会处理的。”
方启发弄清缘由,连声道谢,把装老鼠的口袋递给我,拿着柏树枝颠颠儿的走了。
静海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扭过脸幽幽的说:“这人虽然平庸,但不失为一条汉子。”
我刚认同的点了点头,老和尚却又阴声说道:
“他和他的死鬼老婆一起生活了十五年,虽非阴身,却沾染了太多的阴气,所以单是喝五谷水,就能看到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你现在护着他不被阴轿伤害,平时再多接济他一些,等必要的时候,他应该还会对你有用。”
“行了,你赶紧说下一步该怎么办吧。”我刚才对老丫的一点好感,全被他这番话打没了。
这老秃驴,貌似在他看来,人和人之间除了能利用和不能利用以外,就没旁的了。
静海也看出我不耐烦,撇了撇嘴,说:“你使劲摇口袋,把里头的耗子摇晕了,再把它们放出去。到时候它们往哪儿跑,你就跟着往哪里去。”
我实在膈应这老丫,也懒得多问,抓着口袋使劲摇晃了一阵,反手把口袋里的老鼠倒了出来。
老鼠被摇的七荤八素,可一落地,还是凭借求生的本能想要逃窜。
眼见几只老鼠摇摇晃晃竟朝着同一个方向跑去,我连忙跟了上去。
来到墓园最后排一个角落,静海猛然指着一个墓碑,“就在这儿了!”
我看了他一眼,绕到墓碑后,就见几只老鼠顺着墓碑后边正拼命往下打洞。
“别看了,它们没用了。”
静海指着墓碑前道:“把它打开。”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我顿时嘬起了牙花子。
墓碑前覆盖着一块石板,只要不是缺心眼,都知道那下头是什么。
那他娘的根本就是放死人骨灰的!
“你有没有底线?”我恼火道,“居然要我挖坟掘墓?”
静海斜了我一眼,“你急个什么劲?你就不看看,这坟是谁的?”
我一愣,看清墓碑上的字,不禁又是一怔。
“徐睿知……”这名字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静海翻着眼皮含糊道:“有朝一日,徐家有后,是男丁,就叫徐福安;是女娃就叫……”
我猛一激灵。
难怪觉得这名字熟悉呢,徐睿知……不就是祖父留下的三封‘家书’中,第一封提到的名字嘛!
“挖自己家的坟不算缺德吧?”静海斜眼看着我,“我是真有点佩服你们家老太爷,居然能安排到如此地步。世上若还有一人能和佛爷斗心眼,估计也就只有他了。”
我大脑一片混乱,也顾不得多想,当即撬开石板,里头却是一个白瓷的骨灰坛子。
坛子一捧在手上,就感觉不对劲。
除了坛子本身的重量,里头像是并没有什么东西。
也对,我是徐家的男丁,世界上并没有徐睿知这个人,又怎么会有骨灰?
静海左右看了看,低声说:“时候不早了,快把石板恢复原样,咱们先离开!”
走出墓园,静海竟似长出了口气,“嘿哟,总算是比想象的要顺利。”
接着又打了个哈哈,有些得意道:“凡事赶早不赶晚。呵,恐怕藏下这东西的老小子,也绝没想到,东西会这么早就落到了你手里吧。”
我恍然了一下,跟着皱眉道:“现在该怎么办?”
我总不能抱着个骨灰坛到处跑吧?
静海嘿嘿一笑:“你都说这是骨灰坛了,你想啊,除了墓地,还有哪个地方的骨灰坛最多?”
我一愕,顺着他邪异的目光看去,隔着护城河,就见对岸街角的一个铺面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往下卸门板。
“大宝!”
来到窦大宝的烧纸铺,窦大宝明显还有点犯迷糊,问我是刚下夜班还是刚起来。
我说你先别开门,有事跟你说。
进到铺子里,窦大宝回过头,这才看到静海。
“你怎么把他带出来了?”
我摆了摆手,从背包里把骨灰坛拿了出来。
窦大宝愣了愣:“骨灰罐儿?哪来的?”
我嘬了嘬牙,干脆把昨晚和凌晨发生的事大致跟他说了一遍。
“这么说,阴阳驿站的上一任正式老板,不就是你爷爷?”
窦大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瞪眼看着我,“这骨灰坛子也是他埋在墓地里的?”
这一晚上下来,我早就头大如斗,哪知道怎么回答。
这时静海问他道:“我要是没记错,你手上应该有一块红坛布吧?”
窦大宝点了点头,他的确有一块红坛布,却是当初从野郎中那里‘顺来’的。
静海果断说:“这坛子现在还不能打开,你先用坛布把它包起来,放在这铺子的房梁上。”
“你什么意思?”窦大宝瞪眼道:“我这里卖的都是新骨灰盒、骨灰坛,你把个死人坟里挖出来的东西放我这儿算怎么回事?”
我说:“这里头好像没有骨灰。”
静海不耐烦的说:“你们还想不想救姓刘的小子了?想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一提到瞎子,我和窦大宝就都软了,窦大宝拿出坛布,刚要把骨灰坛包起来,静海忽然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了坛布上。
“鬼头玉!”我和窦大宝都是一愣。
静海拿出来的,居然是鬼头玉的碎片。
当初桑岚把鬼头玉摔碎,场面一度混乱,谁也没留意到,碎玉竟被静海收了起来。
静海挥了挥手,让我俩先把骨灰坛连同碎玉一起包好。
等我俩把包好的骨灰坛放到梁头上,静海似乎也知道我的耐心快到头了,搓了搓脑门说:
“我也很想跟你们解释,可他娘的,有些事就是不能用一两句话说清楚。”
他眼珠转动间,落到货架上,眼睛里精光一闪,快步走了过去。
窦大宝开的是丧葬铺,铺子里除了骨灰盒和烧纸蜡烛,其它也都是一些和殡葬相关的东西。
静海从货架上拿下来的,却是一串佛珠。
他把玩着佛珠,看着我和窦大宝问:“告诉我,这是什么?”
我翻了个白眼,懒得回应他。
窦大宝没好气的说:“这是你家佛爷我进来的手串儿,黑檀木的,进价就三十多呢,你小心弄坏了赔不起!”
静海‘切’了一声,走过来,把佛珠在我俩眼前晃了晃:
“佛珠,是和尚念经诵佛的法具;就好比镇坛木、桃木剑是道家的法器一样。这些器物或是被加持,或是经过供奉,或多或少都能和阴间起到一定的联系。”
我和窦大宝对视一眼,还是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静海呵呵一笑:“阳间的法器可通阴间,但说到底,这些都只是阳间的器具。万事万物都有相对应的一面,阳间有法器,阴间的鬼魂,也有着可通阳世的东西。这种东西,多为鬼差和法力高明的鬼魅所拥有,就比如……”
他眼皮一垂,目光落在我身上,阴笑着说:“我要是没猜错,你身上一直就带着一样阴器吧。”
我和他对视了一阵,掀开外套,从里面的暗袋抽出一条红色的手绢。
当初我带着韦无影去找潘国立,在替波波头报完仇以后,韦无影把这红手绢留给了我,并让我随身携带,将来可能会有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