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过罪过,弟子黄铁山不知是胡八爷大驾到此,有失远迎,还请八爷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弟子无理之举!”
说着,居然作势就要跪倒。
我虽然浑身热的难受,头脑晕乎说不出话来,可还知道发生了什么,哪能让他这把年纪给人下跪。连忙摇晃着上前,硬把他架住。
这时孙禄和潘颖也都跑了过来,孙屠子瞪着眼睛,抬手指向黑脸大汉,一看就是没憋好话。
老独却猛然打掉他的手,跺着脚焦急的说:“不懂事啊!不懂事啊!八爷,他们都还是孩子,不认得你老人家。您可千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啊。”
跟着竟反手扇了孙禄一个耳巴子,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这不开眼的东西,没看见来的是胡家上仙吗?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准备好的烟草给上仙拿来!”
恍惚间,我看见老独虽然一脸怒气,却在背过头的时候,朝他递了个眼色。
孙屠子被他一巴掌打的一愣,转眼看向我。
我头脑越发灼热难当,见他并没有注意到老独的眼色,勉强说道:“还愣着干嘛?没听见来的是胡八爷吗?赶紧……上烟!”
孙禄这才反应过来,咬牙一跺脚,转身跑回桌边,去拿桌上的那包烟丝。
当他的手快要碰到包烟丝的纸包时,我竟然看到火盆里猛地跳出一个一尺多高,像是小人一般的影子。
那影子一下跳到桌上,竟抬脚踩住了装烟丝的纸包。
孙禄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本来就带着气,他可没想到纸包被‘人’用脚踩着。
我想提醒他,却喉咙发紧,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看着他动作粗鲁的一手抓住了纸包。
桌上的影子模糊不清,只大致有个人模样,看不清脸面五官。
然而,就在孙屠子抓住纸包的时候,我却看到那影子将双手背在身后,竟似乎发出一声怪笑。
下一秒钟,纸包不出我意料的被扯破,因为孙禄用的力气大,里头的烟丝竟随着他的动作,有一大半被扬了起来,不偏不倚,全都落进了火盆里。
这下可不得了了,那烟丝是从早市上买来的土烟,味道绝谈不上柔和,那么一大堆烟丝落进火里,瞬间屋子里就充满了呛鼻子的烟味儿。
孙禄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其他人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可这时却见,那个黑脸大汉竟露出了馋相,不自觉的弯下腰,两手缩在身前,像是只超大号的老鼠似的,循着烟味向火盆跑了过去!
老独像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嘴角浮现笑意,低声快速道:“关门打狗!”
我纵使头晕眼花,也听懂了他的意思,咬着牙用肩膀猛地把门一顶。
张喜本来就鸡贼,这会儿多半看出我不对劲,扶了我一把,就手把两扇门关闭,飞快的插上了门栓。
“孩子,你怎么了?”老独也看出我不妥,关切的问道。
“我我好像发烧了,头晕……”
老独眼珠在眼眶内快速的转动两下,神情间掠过一丝难以形容的复杂,拍了拍我的胳膊,低声说道:“没事的,你们两个守在门口,二鬼把门,小五爷神形在堂,其它邪物就暂时不敢进来。”
说完,转身快步向桌子那边走了过去。
刚才他走路哆哆嗦嗦的,这会儿虽不说龙行虎步,却像是贴地游蹿的猛兽,哪还有半点孱弱的样子。
敢情刚才这老爷子一直在演戏,为的就是把这出头的黑脸大汉引进屋来。
再看那黑脸大汉,从进了屋就直奔到火盆边,这会儿仿佛对周遭的人事一概不管不问,只是眼睛微闭,对着火盆冒出的烟草气息使劲抽动鼻子,满脸都是陶醉的样子。就连老独走到旁边,都似没有发觉。
“上仙,这草卷(烟)的味道怎么样?”老独嘿嘿笑着问。
见对方只顾吸着烟气,他竟然把手伸进了火盆里,跟着笑容一敛,一字一顿道:
“既然知道这烟袋锅是八爷的,那又怎么可能烧毁?”
这时黑脸大汉才像是骤然清醒过来,猛地张开了眼睛。看了老独一眼,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转身想要逃走。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老独猛一抽手,从火盆里掏出一样东西,朝着他后心就狠狠砸了下去。
老独拿在手里的,竟赫然是那杆被烧得漆黑的烟杆子!
“啊……”
黑脸大汉被烟杆打中,惨叫一声,身子居然一下子矮了半尺。
见老独又挥起烟杆,赶忙想要横下逃窜,没想到那只花狸猫忽然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呲着牙挡住了去路。
“啪!”
烟杆再次落在大汉身上,溅起一蓬火星。
老独边打边骂:“不过是个遭雷劈的畜生,居然胆敢冒充胡八爷……你死都死了,上天恩顾你修行不易,放过你的灵魅,你却还要害人……今天我就用胡家的法器,打的你灵魅破散,再不入轮回!”
黑脸大汉像是十分惧怕狸猫,往哪边跑,都被狸猫截堵,只能是被老独用烟杆子抽的嗷嗷叫唤。
每打一下,他的身子就矮了许多。四五下下来,竟变得像是五六岁般孩子大小。
这时我才认出,他哪是什么大汉,根本就是我在假的董家庄,见到的那个尖嘴龅牙,头上顶着一撮灰毛的黑衣小孩儿!
这时,我身上的灼热感减轻了些,意识也逐渐恢复清醒。
见老独还在教训那充大个儿的家伙,把刚才的事前后一想,先没去管那黑衣小孩儿到底是什么东西,而是第一时间看向当门桌子。
我竟看到,刚才踩住烟丝包的那个影子,居然清晰了起来。
那根本不是什么小人,而是一只一尺多长的黄皮子!
“黄小五爷……”我蓦地反应过来。
这黄皮子应该就是老独本家供养的仙家,老独不是让我请走它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再仔细看,才发现,这黄皮子比起之前浮现在火盆上方的形象,灵动了不是一星半点。
要说刚才火盆上的‘法身’还有几分仙气,这黄皮子除了外表是黄鼠狼,眉眼间倒更有人的神情模样。
最让我感觉怪异的是,此时这黄皮子还在桌上,却是人立在桑岚面前,尖嘴开合,眼珠时不时转动,竟像是在对桑岚说着什么。
我想走过去,但想到老独说的‘二鬼把门’,也不敢擅自行动。
最后就只见桑岚看着黄皮子,神情坚决的摇了摇头。
黄皮子也摇摇头,表情似乎是有些惋惜,突然朝我扭过了脸。
我总算看清了它的全貌,但它却只是看了我一眼,纵身跳入火盆,消失了踪影。
“我艹!”一旁的潘颖忽然低呼一声。
我醒过神来,顺着她目光一看,见老独已经停止了抽打,正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攥着烟杆子瞪着独眼喘粗气。
黑衣大汉……黑衣小孩儿已经不见了,在火盆旁边,居然跪伏着一只通体黑毛,唯独头顶有一撮灰白毛发的大狐狸!
老独喘了没几下,就用烟杆子指着狐狸厉声说:“到了这会儿,你还不知悔改?还想为非作歹?”
大狐狸急忙摇头,居然直立起身子,抱着前爪连连向老独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