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森打了几个电话后,明显也松了口气,告诉我说,他已经多方确认过,之前我说的情况基本属实,产妇的确是没有得到及时救护,甚至于在两夫妻出车祸以后,由于多方面的因素,从五个月前,产妇本人就再没得到过诊治。
郭森连连摇头:“产妇的母亲是个文盲,而且有精神病史。这……这事儿,他妈的,说不上来怪谁。”
我下意识的看向静海,却见老和尚……这老痞子神情居然有些发痴。
他突然回过头茫然的问我:“我看得出,那孩子的确是四阴命。可为什么……他一出生就那么大个儿?”
窦大宝本来还恨不能活撕了他,闻言也是一愣,“对啊,那孩子也太大个儿了吧?不过好像就是骨架大,还是挺瘦的,看样子,就跟皮包骨似的。”
我实在疲惫,没理两人,想了想,问郭森,齐珊现在怎么样。
郭森说齐珊自从醒了以后就没再出现状况,只是,脖子里的那道伤口,似乎没有愈合的迹象。
“什么伤口?”静海突然转过脸问。
想到来这里的初衷,我果断先撇开之前的成见,先把齐珊的情况说了一遍。
静海听完,眼珠快速的转动了几下,竟仰面打了个哈哈:“唉……人老了,不中用了,折腾这一阵儿,我是真熬不住了……”
我一把拉住想暴走的窦大宝,转头冲郭森和马丽笑笑:“师姐,师姐夫,这回的事儿,后续还得靠你们帮忙了。”
郭森和马丽前脚走,静海就打着马虎眼想要开溜。
窦大宝想拦他,被我拉住了。
我抬手点了点窦大宝眉心的那道疤,不急不缓的说:“阴佛舍利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只要是铁打的佛像里都有?”
我瞪眼看着窦大宝:“铁观音的舍利归你了?那……那铁佛爷里头,是不是也……”
“你说什么?”不等我说完,静海就一下蹦了过来,“什么铁佛?”
我看向静海,面无表情道:“你答应我的事,还算数吗?”
静海和我对视片刻,咬咬牙说:“算数!你告诉我,你是在什么地方见到铁佛的?”
我点了根烟,和窦大宝‘细说’起了瞎子的状况。
静海在旁边竖着耳朵听了一阵,表情变幻不定。
我本来以为他会忍不住发问,没想到老和尚大致听完,竟皱紧了眉头。
好一会儿才抬眼看着我说:“经过今天的事,我是要对你另眼相看了。”
老丫本来是一身皮衣,很有点张狂的老痞子形象,这会儿嘴角往下撇,却是老态尽露。
我匀了匀气,刚要再说些什么,静海忽然一摆手:“你的想法和目的,我已经知道了。你……你和小佛爷,都是真爷们儿,我不和你们虚道了。”
静海忽然闭了闭眼,睁开眼,仰面朝天,缓缓的说:“佛爷是真的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去王希真家里找我吧。”
“好。”
静海转过头,冲我笑笑:“如果不是凑巧遇到四阴命的孩子,我是真想把我的本事传授给你。可惜,你的命太过狠辣、太过激进,也是真不适合我们这一门。”
“老秃子,别再玩玄的了。你他妈就一句话……”
我拦住窦大宝,默默的盯着静海。
“明天!”静海低着头抿了抿嘴唇,抬眼看向我,咧嘴一笑:“明天晚上12点,准时到王希真家。”
“到时候,无论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们。”静海最后说了一句,接着双掌合十,竟朝着我和窦大宝微微一躬身,跟着转过身,朝着前方走去,最终消失在了夜色中……
“老秃驴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回去的路上,窦大宝问我。
“我哪儿知道……”
我刚说一句,驾驶台上的手机突兀的震动起来。
“嗡……嗡……嗡……”
我心里莫名一激灵,打了把方向,把车停靠在路边。
同时抓过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毫不犹豫的点下了接听。
“喂,徐祸。”打电话来的是王希真。
“你说。”我隐约想到些什么,感觉车子的引擎声震耳朵,一把关掉钥匙,“什么事?”
“你明天能不能来我这里一趟?”
“怎么了?”
电话那头沉默一阵,才又声音低沉的说道:“明天,是静海大师的头七。”
头七?
我一下懵了。
静海死了?
我大脑混乱,和王希真说了几句,挂了电话,忙不迭的拨出静海先前打给我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见我发愣,窦大宝问我怎么了。
听我说静海死了,窦大宝瞪大眼睛张了张嘴。
尽管他没出声,我还是看出,他想说的是‘你放屁’。
事实是那老痞子……老和尚还和我们在一起,嬉笑怒骂,还有那为了私利不择手段的模样都是那样的真实。他怎么可能死了,而且还死了快七天了呢?
我把王希真的话说给窦大宝听了,窦大宝还是一脸不可置信,“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一万年。我怎么看那老秃驴都是千年的王八相……”
我瞪了他一眼,他连忙闭嘴,过了一会儿,问我现在该怎么办,瞎子和那个齐珊,可还都指望着老和尚呢。
我反问:“你觉得,我够狠辣、够激进吗?”
窦大宝耸了耸眉毛,看样子是想笑,但最后还是很认真的说:“我只能说作为一个普通人,你比我冷静,比瞎子果断,至于狠辣激进,我觉得那跟你沾不上边。”
他眼珠子忽然转了转,搓着下巴说:“听你这么一问,我怎么还是觉得老秃子没憋好屁呢?”
我点点头,拿起手机,先给高战打了过去。接着,又给孙禄打了一个。
挂了电话,对窦大宝说,两个狗崽刚出生,单靠人养很难养活。刚好孙屠子在家,我们过去找他帮忙,顺便把后备箱的狗尸掩埋。
窦大宝点头说,顺道再替静海老丫准备一份大礼。
第二天回到平古,先回了趟家,傍晚五点,我和窦大宝才来到南关街。
到了王希真家,从外边看倒没什么,可一进院门,我和窦大宝就都愣了。
正屋两侧直到院门口,分别挂了两排白纸糊的灯笼,灯笼下头各有两排三层的烛台,烛泪已经几乎将铁制的烛台全都糊上了。灯笼的光芒和数百盏蜡烛辉映,将院子里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正屋里黑纱白帐,除了供桌上香烛供奉的黑白照片,供桌前还停放着一口朱红色的棺材!
窦大宝忍不住倒吸了口气,小声对我说:王希真还真够下本,看这样子,竟是把静海当亲爹发送了。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王希真虽然是静海的虔诚信徒,可也没有在自己家正屋替外人布设灵堂的道理。而且,还将死者遗体一停就是七天……这已经是最上讲究的发送了。
见到王希真本人,我和窦大宝更加吃惊。
他居然全身挂白,完全是一副孝子的打扮!
王希真似乎看出了我的惊讶,叹了口气说,静海和我一样,对他有恩,静海孤身一人,他替静海发送也是应该的。
我只能是点点头。虽然不知道王希真所说的恩德是指什么,但看他神情憔悴,显然这些天都没怎么休息,看样子确实是诚心替静海送行。
进了灵堂,我和窦大宝不约而同的看向棺材,跟着面面相觑,表情都说不出的古怪。
棺材还没上盖,静海两眼自然闭合,就那么直挺挺的躺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