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双和我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除了他和萧雨之间有过的那点猫腻,我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
要说大双是什么邪魅魍魉,相处这么久我都没看出来,那我这阴倌也不用做了。
瞎子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神色郑重的说:“我不是阴阳先生,单凭我这点皮毛道行,本来是绝看不出那小子有什么不对劲的。但事实是,他大大的不对劲。”
“你把话说清楚。”我开始意识到事情非比寻常。要是没有真凭实据,瞎子绝不会说的这么肯定。
“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大双的精神状态很差?”瞎子问。
我点点头,因为追查‘车祸’的事,我有段时间没回局里报到了,算起来日子也没多久,可再见到大双,他却明显憔悴了许多。
不光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一样,眼圈发黑,连站在原地人都直打晃。
要不是瞎子说这些奇怪的话,我还打算趁中午吃饭的时候,问问大双究竟出了什么事呢。
在我看来,以他现在的这种精神状态,实在是不能够再担当法医的职责了。
瞎子点了根烟,边往我家走边喷着烟圈说:“有些话,现在我说了你也不信。先等等吧,要是我猜的没错,等到中午,不用我说,你自己也会看出蹊跷了。”
“啧,你这是又犯老毛病了!”
“屁!”瞎子扭头瞪了我一眼:“你和徐洁刚没羞没臊那阵儿,要是有人跟你说,她是活尸,你信吗?”
他回头看了看,搭住我的肩膀,边往前走边小声说:“记住了,等到中午,就算你看出什么,也千万不要当着那小子的面问。你应该明白,有些禁忌是不能打破的。”
见他说的郑重,我也就没再追问。反正要按他说的,也就两三个钟头的工夫,就能见分晓,真犯不着跟这装逼犯再掰扯。
乍一得到记载着医鬼之术的书页,我恨不得立刻逐字翻看,看能不能找出治好徐洁的法子。
但是,我没那么做。
我决定暂时先不把这件事告诉徐洁。
蛇皮巷的事过后,徐洁表面上虽然一直表现的若无其事,可我知道,她那只是怕我担心。
没有人到了行动靠轮椅的份上,还能处之淡然。
比起大多数人,徐洁已经很坚强了,但那绝不代表她不在乎。
在真正找到有效的治疗方法前,我不能盲目的给她希望。
希望转为失望的打击,比起身体受到的创伤,只会更加痛苦。
瞎子的话让我没心思想别的,干脆就只管张罗饭。
临近中午,我打电话让大双过来。
刚把汤端出来,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我来开门!”徐洁抢先转动轮椅,朝着门口挪去。
听着她急慌的口气,看着她有些费力的背影,我忍不住用力咬了咬嘴唇。
最初喜欢上这‘女骗子’的时候,我也很好奇,为什么只是短短相识,就对她死心塌地。
直到这次回家,我终于明白,爱上她,并不是因为孤单的偶然,和单纯的情投意合。
徐洁从来不会怨天尤人,更加不会向某些女人一样,碰上芝麻粒大的一点事,就觉得像是天要塌了一样。
有时候,她实在坚强的有点过分。
正如我了解她的坚强,她同样懂得我的疲惫。
她不会哭天抢地的抱怨命运不公,不会上演一些肥皂剧里才会有的虚假桥段。
她只会咬着牙,力所能及、竭尽全力的替在意的人分担。
哪怕只是我端着汤盆的时候,她抢着去开门……
房门打开,门口却没传来声音。
我放好汤盆,转过头,看到门口的一幕,不禁一愣。
徐洁坐在轮椅上,抬头看着门外,眉头微蹙,小嘴绷的紧紧的。
我心跟着一紧。
换了普通女人,某些突变情绪轻易就能被人看出来。
但徐洁不一样。
她和普通人一样,有欢乐悲哀,但对于恐惧,却一直有些‘神经大条’。
因为……她是金刚尸。
在我心里,她都无敌了。
然而,此刻我却清晰的感觉到,她并不突兀的表情中,却带着一种强烈的恐惧!
我甚至感受到,在这种恐惧的促使下,下一秒钟,她很可能不顾一切的跟谁去玩儿命……
“怎么了?”我急着跑过去,正在抽烟的瞎子也跟着站了起来。
“徐哥。”
听到这个略微腼腆的声音,我下意识的把徐洁的轮椅拉到身后,然后才抬眼看向门外。
只一眼,我整个人又是猛地一呆。
大双的目光从徐洁身上转到我脸上:“这位是……”
我盯着他看了一阵,忍不住想开口,却听瞎子在屋里连着‘咳嗽’了两下。
‘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当着那小子的面问……你应该明白,有些禁忌是不能打破的。’
想到瞎子的话,我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眼珠往身后斜了斜,转回来,仍是直视着大双说:“这是我爱人,徐洁。”
大双也定定的看着我,突然间咧嘴一笑,把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挪了出来……
“徐哥,这是我老家寄来的一点蘑菇……”
大双有些赧然的把手从背后抽出来,却是拿出一小包成色极好的榛蘑。
我下巴颏差点掉下来,回过头,哭笑不得的看向瞎子,却见瞎子也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快进来开饭吧。”
我接过蘑菇,边把大双往屋里让,边推着徐洁来到桌边。
瞎子趁大双不注意,又朝我使了个眼色,同时摇了摇头。
我微微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正如瞎子所说,大双真的不对劲,而且是大大的不对劲。
之前刚见到大双的时候,他就像风催的细竹竿一样摇摇欲坠,精神差极。
可仅仅只是短短两个钟头,他竟然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样。不但腰杆挺直,连黑眼圈也没了,眼睛里还透着一种星芒般的异样神采。
以我所学的医科知识看来,短暂的休息是绝对达不到这样的效果的,除非……他服用了有刺激作用的药物。
可是从言行举止来看,他又绝不像吃过药的样子。
我只能是相信瞎子的话,在大双的身上,发生了我想象不到的状况。
瞎子从隔壁街买了瓶酒,给大双倒了一杯,刚要给我倒,大双忽然伸手拿过我的杯子,眼神有些闪缩的看了瞎子一眼,低声对我说:
“徐哥,你看上去很累……现在,不适合喝酒吧。”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异样的眼眸,突然反应了过来,下意识的点点头,“嗯,我喝茶。”
大双起身走到一边,沏了一杯浓到不能再浓的绿茶端到了我面前。
瞎子奇怪的看了看我,咧咧嘴,给自己倒了杯酒。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心里的疑惑已经达到了极点。
大双何止是不对劲,在这短短两个钟头当中,改变的似乎不只是他的精神头,而是像彻头彻尾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毫不怀疑,他是因为看出我身上发生了某些事,所以才不让我喝酒的。
事实上,如果不是他提醒,我自己都把这件事忘了——我身上现在可是附着一个鬼画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