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珍蹙了蹙眉,“按照陈金生的说法,他的丧事由你来办,但他不让你替他摔盆。他说……替他摔盆的人会在他死的时候继承他另外一样东西。他只让我口头转告你……他说你应该知道这个人是谁。”
吕珍来找我只是为了工作,等她交办完所有事物,前脚离开,我后脚就瘫进了椅子里。
高战眼睛斜了斜桌上的牛皮信封:“不打开看看?”
我恍然的拿起信封,打开来把里边的东西倒在桌上。
除了房本和一串钥匙,里边还有一封信。
我心里的疑惑已经到了极致,立刻拿起信封,撕开后抽出了信纸。
却见信纸上只有毛笔书写的四个字:物归原主。
“这是什么情况?”高战把目光从信纸转到我脸上,“物归原主?你们这是先前有关系?”
我苦笑:“高哥,我现在比做梦还像做梦呢。脑子跟浆糊似的,真是什么都想不出来。可唯一肯定的是,在租他的房子以前,我压根就没听说过这个人。”
高战咧了咧嘴:“那成吧,先别想这事了,那老爷子的尸体怎么办啊?”
见我发愣,他翻了个白眼:“就是你那房东,老爷子还在车上呢,我们也抬不动他呀。”
“那还抬什么啊,按老规矩发送,人得在家先停三天。”
想到背尸的时候死尸的那句‘送我回家’,再看着桌上一堆散乱的东西,我深吸了口气,对高战说:
“高哥,再帮我个忙吧。”
“说。”
“您帮我查查这老爷子的资料;还有……”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我的背包,“帮我找一个女人,她叫徐洁。”
高战很快就查清了老陈的资料,但并没有查到他在本地和老家有任何亲属。
眼看快要下班了,想起吕珍转达的话,我只好办理了认尸手续。
在文件上签字的时候,高战忽然问我:律师说除了你,陈金生还有一个继承人,你知道那人是谁?
我一愣,我实在被这几天发生的事弄乱了,要不是他提起,我都把这茬忘了。
老陈把遗产给了我,却让别的人替他摔盆,说那人继承了他另外一样东西,还说我知道那人是谁。
目光无意间落在一旁的大双身上,我心一动……
我跟高战说,这几天要办理老陈的后事,还得再请几天假。好在我家的案子有市局直接接手,孙屠子明天也回来了,高战很痛快就批准了。
高战问我,要不要派车把老陈的尸体送回去。
我说不用,反正这老头也只能是我一个人伺弄,我直接开车把他拉回城河街就行了。
要说我干的两种行当,还都真不避讳这种事。
我正想说要是局里没什么事,就让大双跟我一起搭把手。
没想到大双忽然主动说:“高队,我去给徐哥帮忙吧。”
把尸体搬进我车的后备箱,刚开出大门,大双突然又开口说:
“不是回城河街。”
“什么?”我一怔。
大双扭过脸看着我说:“不是去城河街,老爷子是要咱送他回陈皮沟。”
我又是一愣,资料显示,老陈的老家就在一个叫陈皮沟的村子。可村子所在地,距离我们这儿可有五百多公里呢。
想到在石料厂发生的情形,我打了把方向,把车停在路边。
看着大双问:“在石料厂的时候,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老陈是要我送他回老家?”
大双用力挠了挠头发,似乎很苦恼,“老陈睁眼的时候,我听到一个声音对我说,他会给我一样东西,但那东西不是白给的,要我替他做两件事。”
一向不抽烟的大双拿起我放在驾驶台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点上,却呛得咳嗽了好一阵。
“他让我送他回陈皮沟,让我给他摔盆。”
这会儿不用明说,也知道跟他说话的是老陈了。只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老陈应该都没见过大双,怎么会找上他?
“他给了你什么?”我问大双。
老陈说给了他一样东西……我能想到的,只有从尸体嘴里飞出来,消失在他身上的那只甲虫了。
大双摇了摇头,又使劲抽了口烟,没说话。
我皱了皱眉:“除了把尸体送回去,他还让你帮他做什么?”
大双又摇了摇头:“徐哥,先别问了行吗?有些事我都还没弄清楚,不知道该怎么说。咱先把老爷子送回去,把后事办了。等我弄明白一些事,肯定会告诉你。”
见他一脸纠结,我只能是点了点头。心说老陈啊老陈,你这是活着的时候满身邪性,死了也不让人消停啊。
我本来想折回局里,让高战安排送老陈回老家。
没想到却被大双阻止,说老陈说的明白,是让我们俩送他回去。
大双这么说的时候,有些不大敢看我。
也就是了解他的为人,明知道他还瞒着一些事,我还是没逼问他。
看看时间,我还是给高战打了个电话,让他在内网出具一份合法运输尸体的证明文件,然后和大双一起,带着老陈的尸体,连夜开往陈家沟。
昨晚一宿没怎么睡,在高速上开了不到两个小时,我就撑不住了。
在服务区买了面包和矿泉水,让大双接着开。
我在后座上就着矿泉水吃了点面包火腿肠,没大会儿困劲上来,不管不顾的躺下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吵醒。
睁开眼,坐起身,就见外边下起了大雨。
车还在高速上,豆大的雨点打在车身上,就跟炒爆豆子似的炸响一片。
“雨太大了,先在路边停一下,等雨小点再走!”
我说了一句,见大双像是没听见一样还在继续往前开,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大双身子一震,缓缓把头转了过来。
看到他的样子,我浑身猛一激灵。
他目光呆滞,一张脸青嘘嘘的,竟没有半分活气,而完全像是一具死尸的样子!
眼见他表情麻木的扭脸看着我,车子却在暴雨中越开越快,我浑身的汗毛孔都炸开了。
大喊一声‘快停车’,就想扑上去抢方向盘。
哪知道刚往前一扑,背后突然有一双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那双手死死的掐着我,还在不断快速的收紧,以至于我连挣扎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我勉强扒住掐着我的手,无意间朝后视镜看了一眼,看清背后掐我那人的样子,浑身剧震的同时,一种坠入深渊般的绝望涌上了心头。
我看的分明,镜子里那张凶悍的老脸,竟然是放在后备箱里的死尸,是老陈!
“嗡……”
一下轻微的震动声传来,听在我耳中却像是打雷一样。
我猛地坐直了身子,睁开眼恍惚了好一会儿,见大双还在目视前方,神情专注的开着车,才反应过来,刚才竟是做了一场噩梦。
嘶……不对啊。
做梦怎么会脖子火辣辣的,像是真被人掐过一样……
想到梦里的情形,我揉着脖子,侧过身探头看向后尾箱。
只一眼,就感觉浑身的血都凉了。
从离开石料厂开始,老陈的尸体就一直是用警务的尸体打包袋装着的,此刻尸体竟然蜷缩着躺在后备箱里,打包袋却丢在一旁。
而且尸体的脸正朝着我,嘴角下撇,眉头紧皱,竟像是一脸的怒意!
“大双!”
“啊?徐哥,你醒啦!”大双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
“你中途停过车?”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