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局里的领导走后,只剩下我和郭森、马丽、沈晴四个,我才向赵奇问出了我进来后的第一句话:
“你怎么回来的?”
赵奇怔了怔,眼中露出一抹迷茫,“什么叫怎么回来的?”
我一下愣了。
郭森忽然拉了拉我,示意我去外边说。
“他什么时候醒的?”一出门我就问。
“一大早就醒了。我本来想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的,但是正赶上市局和公路分局的领导去疗养院看他,有些话不方便在电话里说。”
郭森把我拉到楼梯间,递给我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吸了一口问我:“是你把他找回来的?”
我恍然的摇了摇头,点上烟,狠狠的吸了一口。
赵奇回来是好事,可我这心里怎么就感觉不落定呢?
他是在特定的情况下生魂离体的,怎么就忽然回来了呢……
郭森到底是刑警队长,又对这件事知根知底,轻易就看出了我在想什么。
他抽了口烟,说从赵奇醒来后,他就一直在留意赵奇的言谈举止。
一句话:没毛病,那就是赵奇。
可是,赵奇却说他想不起来他是怎么昏迷的了。
“不是你把他找回来的,那他是怎么回来的?”郭森虽然不懂阴阳事,但还是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说的是实话,我虽然是阴倌,可阴阳事深似海,即便是老何那样的三清正宗,很多事也是解释不清的。
回到病房,见赵奇已经换好了衣服,我和郭森都是一愣。
赵奇看着我抿了抿嘴,低下头边穿鞋边说:
“沈晴说小静找到了,我要去看她。”
关于赵奇对萧静的感情,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现在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们自然也没理由阻止。
很多事在意料之外,但也有许多事在意料中。
在疗养院见到躺在病床上的萧静,赵奇一开始还强撑着,可是没多会儿,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
到后来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几乎都快哭岔气了。
他哭着说的一句话,估计不光是我,包括郭森、马丽、沈晴,和在场的医疗护工这辈子都不会忘。
他抱着没有知觉的萧静哭着说:“我想你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向高战请了假,一直留在市里,几乎和赵奇形影不离。
我试着问了他很多问题,但就像郭森说的,以前的事他什么都记得,可自从二爷屯那件事发生,到他醒来的这段时间里,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却全然说不出来。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昏迷’的。
除了这段经历,赵奇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在疗养院陪了‘昏迷不醒’的萧静两天,他就申请回归工作岗位。
他复职当天,本来说好一帮人晚上一起替他庆祝。可就在下班前,郭森接到一个临市公丨安丨局打来,要求协查的电话。
与此同时,我也接到一个电话。
打电话来的人对我来说不算太熟,只能是说见过几次面。
这人就是当初凌红的老公方刚火化那天,我在火葬场见到的赵芳。
我对这个女人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了,但她的一句话,却让我不得不放弃这晚的聚会。
“喂,徐大师,你还记得林彤吗?她爸和她老公出事了!”
我愣了一下才猛地反应过来,当初林彤找我就是她介绍的,而林彤的父亲,正是我的老恩师,林教授。
我问明情况,刚挂了电话,就见郭森快步从办公室出来:
“今天晚上不吃饭了!赵奇,立刻跟我去x市!”
马丽显然也已经收到他的电话通知,连衣服都没换就拎着化验箱从后边跑了过来。
跑进大办公区左右看了看,过来一把拉住我:“师弟,老教授出事了,你也一起去吧。”
我点点头,把化验箱从她手里接了过来。
x市和我们所在的城市毗邻,警笛一路爆鸣,一个半小时后,警车开进了x市临湖的一个度假村。
下车后,我提着化验箱,跟在马丽身旁,和郭森、赵奇等人一起来到一栋周围拉着警戒线的别墅门口。
还没进门,就见两个白大褂匆匆抬着一副担架出来。
看到担架上的白布单和布单下明显的凸起,我心就是一沉。
担架经过身边,我刚要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布单下面猛然伸出一只染满了鲜血的手,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
被这只血手抓住,我浑身的汗毛顿时就竖了起来。
和死尸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诈尸的事我见太多了。可这次被这被单下伸出的血手攥着,感觉却是从未有过的恐怖。
因为,我清晰的感受到,这只手根本没有皮!
然而就在我被这只没有皮的手握住的下一秒钟,被单下头部的位置,竟向上抬了抬,紧跟着,被单下的整个身子也跟着猛烈的抽搐起来!
“啊!”
看到这一幕,两个白大褂同时“嗷”的一嗓子尖叫,丢下担架远远的跑开了。
周围的人也都在刹那间本能的躲得远远的。
担架落地,那只手却仍然抓着我不放,被单下的人借着这只手的牵扯力,竟顶着布单坐了起来。
面对如此恐怖的场景,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巴骨直接蹿上了后脑勺,本能的就伸手去包里拿符箓。
可就在我的手碰触到符纸的时候,被单下的人竟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跟着用颤抖的声音说了两个字。
此刻我离这人最近,所以尽管这人的声音很含糊,我还是听出,他说的是:
“小…彤……”
我心猛一哆嗦,很快就感觉不对劲。
握着我的这只手虽然没有皮,但却隐约有着温度。
刚死的人身体还可能保留一定的体温,可死尸又怎么能开口说话呢?
这人没死!
我猛然反应过来,伸出手一把掀开了被单。
伴随着一下难以形容的刺耳声响,被单下的人又发出一声微弱但却让人心肝震颤的惨痛呻`吟,整个人也更加剧烈的抽搐起来。
我终于看清了这人的样子,但我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了,后悔不该掀开被单。
被单下的确是一个人,但这个人却完全没有皮。
从头到脚所有的皮肤都像是被人活活剥掉了一样,就连头发、头皮都没了。
白生生的肉被渗出的血水浸染,这使得他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个红白相间的血人。
我后悔不是因为看到了这样一个无皮人,而是刚才我揭开被单那一下实在太莽撞了。
用来临时覆盖尸体的被单和普通的被单不同,上面是一层布,下面却连着一层隔绝血液、气味的塑料布。
先前那层塑料布应该是被血水整个黏在这人身上的,被我用力一揭,和没有皮的身子分离,那种痛楚想想都让人脑仁发麻。
无皮人缓缓抬起头,看向了我。
和他四目相对,我差点忍不住把头偏到一旁去。
这双没有了上下眼皮的眼睛,满满的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痛苦。
“你……是徐祸……”
这时,无皮人竟然开口了。
他眼珠缓缓转动了一下,艰难的说道:“不是岳父……”
“你是……朱飞鹏!”我脱口惊呼。
虽然知道出事的是老教授和朱飞鹏,可我怎么都没想到,他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