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怎么在伞里?”窦大宝问。(小白是潘颖替鬼鸮起的名字,也只有她和窦大宝这两个二货这么叫。)
我边往巷子里走,边把在山村和鬼僧无道交锋的事简要的说了一遍。
“原来鬼鸮本来就是一半魂魄为鸟,一半受禁锢被控制的。现在三白眼魂魄聚齐,虽然不能去轮回,却比普通的鬼鸮更狠。”我说。
窦大宝点头,“魂魄齐了才会动脑子,才会更厉害嘛。”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桑岚问我。
“你不需要知道,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过了今晚,回市里去上学。”
走出巷子,并没有见到塔楼的存在。
然而我却有种更加不安的感觉。
鬼楼还是原先的样子,所有房间都漆黑一片,隔着紧锁的院门望去,整座鬼楼就像是一只雌伏在夜色下的食人巨兽。
“还像上次一样,翻墙!”
窦大宝刚说了一句,鬼鸮从夜空中飞了下来,在我面前飞旋一周,却朝着鬼楼的一侧平行飞去。
我心里一动,连忙跟了上去。
绕过院墙,快到后边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右肩猛一拱动,忙抬手拦住了窦大宝和桑岚。
三人蹑手蹑脚的走到后墙边,我就听身旁的桑岚明显倒吸了口冷气。
鬼楼的后边,沿河的一片空地上,竟聚集着十多个戴着驴耳朵帽的日本鬼兵。
这些日本兵比起我先前见到的那些都要精壮,其中有几个甚至堪称魁梧。他们每个人都赤着上身,满身的大汗。这其中却并没有见到白长生的身影。
我往前凑了凑,就见日本兵围着的半圈中间,两个高大硕壮,只穿着兜裆布的日本鬼子正顶在一起像摔跤一样的角力着。
“相扑?”窦大宝愕然道。
很快,其中一个‘兜裆布’被甩出了圈子,在圈外不断挥着手,大声说着日语。
“他不服气,认为对方投机取巧,要再比一次。”桑岚忽然小声说道。
“你还懂日语?”窦大宝问。
桑岚没理他,蹙着眉头听了听,说:“旁边的人都在起哄,赢的那个同意再比一次……输的那个说要换个比法。”
“什么比法?”我问。
桑岚也是一脸疑惑,又听了听才说了两个字:“拔河。”
听了桑岚的翻译,我和窦大宝都是一愣。
“小鬼子搞什么名堂,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做运动?”
窦大宝小声嘀咕了一句,问我:“要不要去别处找找?”
我看了看天色,摇了摇头。
我虽然还没来得及和魂魄重聚的三白眼详细交流过,但在我认识的人当中,除了难得一见的白梦蝶,他无疑是对鬼山了解最深的一个。
现在他为了能再轮回,甘心做了伞中鬼,就绝不会把我往错误的方向引导。
再就是眼下已经快要五更天了。
可能有人有误解,认为子夜时分是阴魂鬼魅最猖獗的时候。其实不然,五更天,日月交替的时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黎明前的黑暗’,这个时候,鬼魅是同样猖獗的。
已经到了这个时间,再盲目去别的地方找,怕是人找不到,还会惹下不必要的麻烦。
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桑岚身子忽然一哆嗦。
我奇怪的看向她,却见她的脸色变得煞白,眼中露出明显的惊恐。
“怎么了?”我小声问。
桑岚嘴唇颤抖了几下,却没能发出声音,脸上竟越发没了血色。
“他们在干什么?”窦大宝低声问了一句。
我也顾不上问桑岚怎么了,只拉住她的手捏了捏,顺着墙根偷眼朝河畔看去,就见那两个穿着兜裆布的日本鬼,居然下到了河里,各自摆出一副摩拳擦掌的架势。
我和窦大宝面面相觑,更加觉得奇怪。
不是说拔河嘛,下水干什么?
这时,两个日本兵从黑暗中带了一个人出来。
借着河面微弱的反光,看清这人的样子,我心里不由得一惊。
这个被五花大绑的年轻人,居然就是白长生!
他本来就很瘦弱,此时被日本兵粗暴的推搡,更像是被狼群裹挟的绵羊一样。
我更加不明所以,但心里已经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救他!”桑岚突然说了一句。
我一怔,低声说:“再看看。”
我总觉得白长生的状况有点诡异,既然现在已经见到了他,不如借这个机会看看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我很快就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了。
因为,我终于明白,日本鬼说的拔河是指什么了。
几个日本兵七手八脚的将绳子绑在白长生身上,并不是把他五花大绑,而是分别在他脑袋和肩膀上各打了一个井字扣,并且在两端留出了长约五米的绳子头。
绳子的两头被分别抛给了河里的两个‘兜裆布’,紧接着,一个日本兵一脚把白长生踹进了河水中。
下一刻,就见两个‘兜裆布’站在水中,将绳子缠在腰上,咬牙切齿的往两边拔了起来。
而这‘拔河’的中心点,竟然就是白长生的脖子!
我发誓,我无法形容白长生发出的那种声音是多么的惨烈。
单是看着眼前惨绝人寰的一幕,我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
我终于知道白长生为什么会是‘神经鬼’了……
“干死丫的!”
窦大宝终于忍不住了,大吼一声,抽出杀猪刀就冲了出去。
我虽然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可也是难忍暴怒,反手亮出小刀,跟着冲了过去。
窦大宝一刀扎向了一个日本鬼兵的后心。
可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连刀带人从那个日本兵身体里穿了过去。
然而不光那个被‘刺’的日本兵像是没感觉到什么,其他日本鬼兵也仿佛没看到我和窦大宝杀了过来,仍然大笑着朝着河里叽里咕噜的喊着鬼话。
“我艹你祖宗!”
窦大宝又是一刀,砍向那个日本兵的脖子,可仍然只是和他穿插而过。
我带着满心疑惑,挥手将小刀就近插向一个日本兵的太阳穴,结果却和窦大宝的情形一样。
见窦大宝像发了疯一样还在对日本鬼兵狂刺乱砍,我抽冷子一把抱住他,“行了!他们根本不是真的!”
窦大宝又狠砍了几刀才稍微冷静了些,嘴里却仍是大骂不停。
终于,在日本兵肆无忌惮的狂笑声中,水中的白长生被活生生扯断了脖子。头和身子分家后,脱离了绳套,在河面上浮沉了几下后沉了下去。
与此同时,我们身边叫嚣的日本兵,连同水里的两个‘兜裆布’全都消失不见了。
“妈的,怎么会这样?那些畜生养的呢?”窦大宝瞪着眼睛问。
我勉强咽了口唾沫,“刚才那些不是真的鬼兵,应该是类似灵觉看到的存在。或者说……他们是‘魇’,是白长生的梦魇。”
话说出口,我才发觉我的声音像是用铁刷子刷过似的沙哑难听。
我回过神来,想到桑岚,连忙转身,却见她已经脚步虚浮的来到了河边。
桑岚喃喃的问:“我刚才是不是在做梦……”
“你们快看!”窦大宝忽然一指河面。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就见白长生竟然从水里冒了出来,两只手抱着脑袋,飘飘荡荡的来到了岸上。
他来到我面前,转过身,一脸麻木的看着河面,许久都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