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走到去芳姐家的路口上，只听见屋子里传来一声大喝：“手执金斧要封钉，东西南北四方明，青龙白虎来拱照，朱雀玄武致命两边排，一钉添丁及进财，二钉福禄天降来，三钉三元及第早，四封子孙出圣贤，代代子孙长寿大发财。”

这是封钉棺材的话。

千羽安静聆听，既然入殓已过，封钉棺材完毕，接下来就是送葬。

果然，芳姐院坝里传来一声大喝：“起。”接着啪嗒一声脆响，就听见两个孩子哭声传来。完事，鞭炮噼里啪啦炸响，有人举起花圈走了出来。

初二发丧，初二安葬，他们这么急要送有才走，一定有问题。

暗自疑问中，千羽急忙一闪身躲起来。

果不其然。

一口薄棺，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院坝门。

抬棺材是八个人。

富贵人家出殡，亲友们除了“鼓吹”还沿途设祭，就是所谓的“道祭”，也叫“路祭”。

芳姐家不是很有钱。没有那么大的排场，死者抬出，未亡人不能相送，要躲起来。送殡的是两个孩子，千羽看见两个孩子头戴白色孝布，一个手持坟飘纸，一个手端香炉，还有一个稍微年岁大的端了遗照。

送葬的人不多，只是在那口薄棺边上，跟了几个闲人。

慕千羽没有见过活生生的有才，见到的是死了的有才。

瘦啦吧唧，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那种。一口薄棺，重量也不是多重，只是这口薄棺造型有点奇怪，厚度深些许，长短都跟一般棺材无二。加上跟边上的闲人，也是青壮汉。

千羽在树林中跟送葬队伍赛跑。他要赶在送葬队伍前面，拦阻这队奇特的送葬队伍。

为什么拦阻，千羽也说不清楚，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树林跑完了，千羽索性站出来，就在路中央。

送葬队伍到来。

有阴阳先生喊听不真切的咒文。

送葬队伍稀稀拉拉的走，走到千羽拦阻的路段停下。

农村习俗棺材在抬走出门，除非到了安葬地是不能轻易落地的。看那八个人抬了一口薄棺，本就很吃力的样子，这会又被拦路虎慕千羽拦住去路，不由得叫苦连天起来。

跟随的闲人马上替换原来抬棺的人。

本就计划换两次肩就能到达溪边堡墓地，现在看来还不止。这刚刚抬出门就换肩了，接了抬杠的人，抬杠压肩膀上才知道有多重。

两个哭得眼泪汪汪的孩子是认识慕千羽的，现在看他拦住去路，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傻愣愣的戳在原地。

家族长辈该出面了。

看似步履蹒跚的走来，动作却是极快的。

“年轻人，拦住去路想干啥？”

千羽犀利的眼在这张邹巴巴的脸上稍稍一顿，漫不经心的瞄了一眼送葬的其他人说：“我在找一个人。”

家族长辈慢吞吞的动了一下脚步，苍老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一对浑浊老眼死盯着慕千羽说：“你找人跟我们没有关系，别拦着挡道，这样子要遭厄运的。”

“是吗？今天我不让，看谁敢把我怎么样。”千羽视线定格在棺材上。

棺材上有一只喔喔挣扎的大公鸡，一张红纸垫在公鸡下边。粗大的捆绳缠绕在薄棺上，抬杠也是太粗大了，搁置在这些抬棺人的肩膀上显得笨拙沉重。

“年轻人别把事做得太绝，这是人间的丧事，你一个外人在这里闹腾，成何体统？”

“要过去可以，得让我先看看棺材。”

家族长辈乍一听这话，惊惶的往后看。他在看哪位迟迟不出面的阴阳先生。

或许阴阳先生也意识到事情就这么僵持下去是不行，迫于无奈，他只好急急的走上前来。对千羽口称兄弟，又拿出一个大红包递上，并且表示什么话都好说，就是别挡道。

“我想查看一下棺材。”慕千羽对大红包无动于衷，坚决的说道。

“你知道的，兄弟，棺材出门不能随便落地，落地会有灾厄，会惊尸。”

“不让看，也得看，我管不了你那么多。”

慕千羽说话，推开阴阳先生，三几步就到了棺材跟前，那位倚老卖老的长辈，气急败坏的喊道：“拦住他。”

阴阳先生死死抓住慕千羽都手臂。被轻轻一甩就跌倒在地，这阴阳先生也是禁不起千羽那一下子，才会被轻易撂倒。

干起来了。

其他抬棺的人不敢松手，眼睁睁的看着慕千羽到了跟前。

两个孩子鼻子冻得通红，顿时被眼前这一幕吓住，抱住手里的东西哇哇大哭。

那位风烛残年倚老卖老的长辈气得胡子发抖，要是能瞪得死人他一眼就把慕千羽给瞪死了。只可惜差点把眼珠子瞪爆，也没有把人瞪死，最终还是扯起破风箱似的嗓子喊：“拦住他。”

因为有才死得年轻，是人都忌讳，跟来送葬的人少之又少，除了抬棺的就是本家族有两三个人。

这两三个人，也是不想血溅身上，有好远避好远。

只有那替换下了的抬棺人在哪老者的吆喝下，摩拳擦掌准备拦住慕千羽。

千羽的身手了得，岂能是轻易拦得住的？

三几下的功夫，抬棺替换下了的人就一个个倒在地上哎哟连天的叫唤。

领头长辈见大势已去，气哼哼的跌坐在地上撒泼耍赖。

阴阳先生老半天才爬起来，唉！看似还算年轻的身子骨，这许多年来用骗来的钱财日嫖夜赌早就抽干了精华，只剩下一副还算看得过去的骨架罢了。

慕千羽一把拍下棺材，在路边拾起一块石头，一阵噼里啪啦的乱砸。

薄棺被砸开。

棺材里的确是有才。

但千羽不听其他人的哭闹，一把抱起有才掀开下面一层。

棺材里还有夹层？

这倒是令人惊讶。

除了两个孩子，其他人都心照不宣中。

夹层下俨然躺着紧闭双眼形同死去的米倩。

“米倩……倩儿……”慕千羽丢开他才，抱起米倩，任凭边上的人挥舞棍棒没头没脑冲他砸来，打得通通通的闷响，他就是没有丢下怀中几乎奄奄一息的米倩。

抱住米倩，慕千羽一个回转身，铁青着脸的他，表情吓人。

加上发现棺材里的秘密，送葬的人顿时土崩瓦解四下里散去。

两个孩子看见千羽怀里抱住的米倩，惊讶的说：“小姐姐怎么在我爸爸的棺材里？”

“这不管你们的事，是那些坏蛋做的坏事。”慕千羽把米倩轻放在地上，试探她还有鼻息，松了口气，在来一个人工呼吸。

两孩子忘记了哀痛，捂住自己的眼睛说：“不能看，看了长针眼。”

米倩犹如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她昏昏沉沉醒来，第一眼看见千羽，就大哭失声道：“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

千羽抱紧米倩，忍住浑身的疼痛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以后不要随便离开我。”

“呜呜呜……我以为死了，再也看不见你了。”米倩止不住的哭。

千羽轻轻拭去她的眼泪说：“现在你安全了，没有谁敢再动你一根指头。”

透过泪眼，米倩看见眼前狼藉一片质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棺材里？”

“算起来，我还得感谢那只黑猫，是黑猫引路我才注意到送葬这件事来的。”千羽脑子里浮现那只黑猫，这只黑猫说不定就是芳姐家的。

“猫？”米倩后怕的依偎在千羽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