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身的时候,正好看到章老头脸朝着一颗树,徐徐地从上面滑到了地面上。
在他身后一米多远的地方,站的是一脸冷意的尹锋和不停搁地面揉脚的扣脚老大。
“次奥,这老头子,腰还挺硬,这一脚,不使全力,还真踢不动他。“
周医生转过身,他看到这一幕,极其无奈地摇了摇头。
什么也别说了,人的禀性在这里呢,什么人什么命儿,只能是这么来讲了。
但不管怎么,这也是他的师叔。
礼数上,不能落。
当下,周医生快跑两步,到了树底下,查看他师叔的伤势。
我跟着走过去问尹锋:“这老头儿怎么回事儿?”
尹锋冷然:“我转眼去看那个李健的功夫,这老家伙突然偷袭我,好在我反应快,他没中。我打了他手臂一下,他趁机会要跑。正好老大在他身后,抬脚就给他踢飞了。”
我点下头,说声辛苦了。
此时,周医生检查利索,他起身说:“腰碎了,至少六块骨头,已经是粉碎性的骨折了。”
我听这话走过去,看着章老头儿。
老头儿在地上,一个劲地拧动身子,不停地哎哟。
我又看了眼他领来的那个叫大虎的中年人。
我对周医生说:“让那人,背着他走吧。”
周医生说了谢谢,转身跟大虎交待几句,末了他跟我说:“关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事情比较复杂,我尽量在脑子里组织一下语言,把这件事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
周医生听完,他说:“哎呀,那我,那我这样,岂不成了助纣为虐了吗,哎哟,我真是糊涂啊,糊涂。”
我说:“周叔,我不怪你。你本意是好的,只是太轻信那个人了。”我指了下章老头。
话音一转,我又问:“周叔刚才听你说什么营地,还有郑炎,你能跟我讲讲这里面的情况吗?”
问过这句,我看了眼李健,发现后者正盘腿坐在丁才的尸体旁双手合十,手腕上挂了一串的念珠,嘴里则不停地快速念叨着什么。
大慈大悲的人呐,你让我拿什么语言来描述你呢?
我摇了摇头。
这时周医生说:“是这样的,郑炎原来是我们这一脉的一个小师弟,他功夫挺一般,后来听说去福建那边跟人跑了一年多的船,回来后,知道的人说他发了笔财,有了很多的钱。不久,就说是拜到一个什么人的门下了,学了一身的功夫,本事高的吓人。”
“你知道,我们门派挺尴尬的,经常有别的支脉的人说些闲话。这个郑炎就出手,打伤了心意拳其它几脉的师父。”
“后来,又跟章师父联系,让他找人过来帮他的手。我这就到了这里,他们住的地方,离这里有几十里地吧,那地方叫落风岭。是个石头很多的山坡,他们把帐篷什么的都安在那儿了。”
“对了,他们说是国外的科考小组,还有证件什么的,护林员过来查了两次,都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并且,那队伍里还真有几个外国人。”
“我开始也信了,直到昨天,郑炎带人抓了一只猴子,然后他们把那猴子……”
周医生黯然:“他们给剥皮吃了。”
我跟着叹了口气。
这时,扣脚老大说:“跑船发财,哼!我可知道他那财是怎么发的,不搭上十几二十条的人命,他发不了那财。”
我一愣,扭头看老大。
老大说:“谁没跑过呀,我也跑过,后来觉得太昧良心了,就没干。”
我问:“那他们干什么?”
老大:“干什么,不干好事,干海盗,杀人,祸害女人,然后不管老小,杀完了往海里一扔卷了钱财就走人!所谓跑船,就是这个活儿。”
我倒吸口凉气的同时。
我听李健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你们要是想把这个郑炎拿下,你们必须找到古道长和他的道友。”
我就知道古道长不会袖手旁观。
想起他,我就能忆起,当初在可可西里新隆兴矿业食堂里见到的那个眸子里写满无尽沧桑的中年男子。
除了他,还有这个天地。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而奔波。
估且不提阿花婆婆。单就我见到的那几个生病孩子来说---能将孤儿领养。又治好他们身上的疾病,然后再传授医术给他们……
好像很简单,可实际这些年来,古道长付出了多少,可能只有他自已知道了。
这就是道门中人的那种大义,那种真正的慈悲。
看似平凡,细细品味又触及灵魂,让人不禁为之感动。
眼下李健提到古道长。还有他的道友。
我忙对尹锋递过去一个眼色。后者会意,把我们控制起来的几个人喊起,又指挥着,让他们坐去了远处。
这时,我走到了李健身前。
他坐在丁才尸体旁。神情黯然。
我对他说:“李大哥,人已经死了,对不起的话。我不想说太多。你要是怪我,你就怪我吧。”
李健没看我,只是望着丁才出神地说:“关仁……其实,要说怪,只能是怪曾师父,怪这流传世间的降龙伏虎之术,要是没有这些东西,没人学的话。丁才这么优秀的人,一定能读个好大学,毕业找到一份好工作,过正常人的日子,好好的生活。”
“怪就怪这世间有了这样的本事,怪就怪曾师父心太软,没耐住丁才的恳求,将这真功夫传给了他。”
“关仁我很早就听说过你,当时我就替你担心,担心你会走上邪途。现在看,你还好,但是……”
李健犹豫一番说:“这次你若活下,我希望今后你能把这一身的功夫藏好。不要显,不要露,不要让世人知道。你若想说出来,你可以著书,可以拍电影,可以通过其它渠道用时下流行的玄幻手段宣讲出来。但你不要收徒,记住,不要再收徒了。真的不要了……”
“这东西,宁可断了,亦不要再传。现在这世界,不需要了。这个世界,有法律,有军事,有枪,有炮,已经不需要这个了,真的不需要了……”
我明白李健这番话的意思。
实际上,这样的话周师父,程瞎子,包括马彪子都跟我讲过无数遍了。
从功夫上身那天起,习武之人每天面对的就是无尽心魔。
某李姓影视大侠,拍的一部叫‘霍元甲’的电影,其开篇情节,那个嚷着要做津门第一的霍大侠就是这些人内心的真实写照。
治不住心魔,下场就如丁才,甚至比丁才还要惨!
我对李健说:“李大哥你放心,你讲的这些,恩师都已经反复告诫过我了。“
李健听罢,又是一番的长吁短叹。
我守着他叹完,又对他说:“李大哥,你讲古道长来这里了。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李健略显茫然:“我也不知道,当初他跟我见过一面,说要领两个人下苗疆去救一个苗家的大巫。并让我在津门,京城盯紧一些,防止有武道上的人跟着掺合进来。“
“我听说丁才要领人去苗疆,就想起古道长说的话。对了,道长领的两个人,一个叫苏小青,一个叫二炳。古道长说,他们是你的朋友。你如果有空闲,想帮一把手,你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