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那一天之后村子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我可以明显的感觉到的。村子里的夏天,明显变得寒冷了起来,哪怕是最热的七月,不穿外套出门,都会被冻得瑟瑟发抖。而你张叔那一天之后就变的不是很正常,他经常说看到了你母亲。可是没有脸。她经常会化成各种形态,找到村子,抓住村里的人,就会问同一个问题:我的儿子呢?他每年清明都会来,可我似乎很久都没有看见他了,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我们只知道你舅舅带走了你,哪知道你去了哪里?那之后,村里和你岁数相当的孩子就会失踪,等找到的时候,脸就会消失不见,而你张叔经常说的一句就是:我看见了,真的看见了,她的脸不见了。我们刚开始并没有当一回事,可村里的孩子消失的越来越多,弄得人心慌慌的,最后无法,只能让你杨叔去找你回来,小范,伯伯求你了,你救救这个村子好不好?”村长恳请的语气,终究还是打动了范罪,虽然这一天之后,他不再提离开的事情,可他还是对于村长的话,抱有怀疑的态度,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对于范罪来说,其实没有什么不一样,要说真的不一样,那就是他看到一个女人,她就像是一个无头苍蝇一样,飘荡在村子里。可她看到范罪的时候,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让她恐怖的事情,她就像是幻影一样,直接消失在了范罪的面前。那一天的夜里,范罪的睡梦中,一直有一个女人,唱着同一句歌词: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棵草……
这一天醒来之后,范罪看着祖坟的地方发呆,来往的路人和他打招呼,他也就当没看见。他的脑子里一直回荡这那一句歌词:没妈的孩子像棵草。他在想自己这短暂的一生,他已经二十七岁,对于同龄人来说,也许已经结婚,也许已经有了孩子,可他却整日与针线布匹为伍。
没有人关心过他的婚事,从小到大,除了姥姥,没有一个人给过他好脸色,他也宁愿龟缩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曾经舅舅就是他的精神寄托,可舅舅的离开,让他对生活变得茫然起来。几个月来在村子里的生活,让他发现他原来的日子,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说的好听点,就是舅舅其实是软禁了他,说的难听点,他就像是一只宠物一样,被舅舅圈养了起来。他感谢妈妈给了他生命,而更多的时候,他也恨着那个女人,恨他把她带到这个世界,受尽这种种苦楚。可他不能死,他没有死亡的权利,那样就对不起当初,母亲宁死也要带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初衷。
天色逐渐暗沉了下来,范罪起身,向着祖坟的方向缓缓的走去。路上村民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这个单纯如白纸一样的男孩。几个月的相处,他们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当初的无知,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或许会是另一番的景象吧,毕竟当年范罪的母亲说的没有错,他也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
十几年的光阴过去,祖坟内出现了不少的新坟,他按照记忆寻找着,那紧紧相连的两个坟包。他不知道母亲的名字,更不知道姥姥和姥爷,甚至是舅舅的名字。而当初的村民们,并不允许给他们立碑,说这样会污染这一片祖坟,让他们葬在这里,已经算是给他们最大的恩赐。
如今人们虽然对这一切都改观,可终究没有人告诉过他,他们的名字,以至于范罪就算想要给他们立碑,都不知道要怎么写。姥姥和姥爷的坟,要比其他人的大上很多,所以范罪也不怕自己会找错了坟墓。
他来到自己母亲的坟包之前,看着这即将消失的坟包,有些失神。按照村里人的规矩,舅舅是没有权利,给自己的姐姐填土的,毕竟母亲还有他这个儿子。而姥姥和姥爷的坟包,明显有人在近期内给填过新土。
范罪想,是不是舅舅曾经也来过这里,而他又为什么一定要离开?留下他一个人,他真的很孤单。范罪四处找了找,还真的在附近的大树下,有一把铁锹,他拿着铁锹,给自己的母亲填了新土。
“妈妈,所有人都在问我,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所有人也在问我,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所有人也在问我,你会不会为你当年做的决定后悔。可我回答不上来,舅舅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对于现在的一切,我也有些无法适应,妈妈,如果你还在,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呢?”这是第一次,范罪在自己的母亲坟前,诉说这自己的心里话,他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这个女人会不会听到,可他就是想说。
这一晚,范罪在母亲的坟前,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多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什么,迷迷糊糊间,有一个女人出现他的面前,颤抖的双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她的手其实真的很冷,可范罪却感到一阵的安心,眼皮渐渐变得沉重,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黑,四周变得狭窄而又黑暗,隐约间,还能听到水的声音。范罪有些惊恐的扑腾了下手臂,以为自己会淹死在水中,可是没有,似乎在水里他也可以自由的呼吸一样。他试探的动了动,似乎进入了一个狭窄的空隙之间。
空隙似乎很窄,而且似乎有人在用力的,想要把他挤出这个空隙,他也不由自主的,跟着这个力道,一点一点的向外挪动着。可是疼,疼得他想要尖叫,张口间,似乎有什么从口中流出。他在这狭窄的缝隙中,不知道呆了多久,感受到四周的空气渐渐变得稀薄,他想要缓缓的闭上眼睛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在传来。
“宝宝乖,你要坚强,妈妈一定会想办法,想办法让你来到这个世间,看一看这世间的风景。”声音真的很柔和,可范罪却想要拒绝,这个世间的风景他没有见过,可这个世间的人情冷暖,他见得实在是太多太多,他真的不想,不想这样继续的活着,他只想这样一直一直睡下去。
痛,全身的骨头就像是是被人碾碎过一般。范罪睁开眼睛,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去发现自己已经不再祖坟,而是在一间破旧的房屋之内,身下是柔软的褥子,他想要开口询问,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他有些惊恐的抬起手臂,却看到了自己小小的手掌。
“宝宝你醒了,饿不饿?”这时候,一个女人将他轻轻的抱起,笑的是那么的开心。
“姐,你别对他那么好,他就是一个祸害的孩子。”这个声音范罪无比的熟悉,他忍不住转头,就看到了舅舅,只是此刻的舅舅还很年轻,可以说有些稚气未脱的样子。
“浩帆,我还没说你呢!就属你滑头,看你给你侄子取了个什么名字?范罪!我儿子和你什么仇什么怨?”女子不满的敲了一下浩帆的脑袋,虽然口气中布满着不满,可话语却显得十分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