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夫人，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我只有爷爷，现在爷爷累了，你的生意我来做，您是要火化，还是要丧葬一条龙服务？”良辰笑着继续说着自己的菜单，良辰美似乎还有没有从那一句没有爸爸中回过神来，她呆呆的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男人的表情似乎有丝丝的受伤。

“你爷爷，真的不愿意帮我救救小泽吗？他才四岁，马上就五岁了，……”

“夫人请节哀！”良辰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丝丝疏离，就像面前的人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好了，辰美，你也不要为难孩子了。我们办理丧葬一条龙服务，要最好的，你开个价。”

“好的，先生，这是菜单，你可以选择，我们是正规生意，明码标价。”良辰拿出了刚刚随手扯来的菜单，脸上依旧是公式化的表情。

“不，老公，小泽还有救的，我爸能救他的，就像他当初救了景美一样。”良辰美似乎有些魔杖了一样，不停的重复着这一句。

“够了，辰美，你闹够了没有，我都说了，人死不能复生……”

“可你面前不就站着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吗？你忘了当初我生他的时候，他明明就是个死婴！”良辰美忽然指着良辰，发出了尖锐的嘶吼声，在场的几人都是微微的一愣。

“怎么，你不相信？其实看见你我也很惊讶，因为你出生后就被确认过死婴了，不相信？我这可是有死亡报告！”说着，良辰美从包里掏出一张已经发黄的死亡报告，年代似乎有些久远，边角已经开始破损。看着那张死亡报告上自己的名字，自己的生日，感觉整个人都置身在冰窖之中。

“这回你信了吗？这回你知道了？这回你还怀疑我吗？”良辰美再一次对着男人嘶吼，景向天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嘴里喃喃着，这不可能……

“良辰，你看清楚了吗？不是我不关心你，不是我不疼爱你，可我看见你我就害怕，我每次给你喂奶的时候，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一个死婴，在喝我的奶水，还在茁壮成长着，你知道我内心的冲击有多大吗？然后，忽然出现了一个男人，自称是你爸爸，可他要是你爸爸，那他呢，景向天是谁？还有她，你们可是亲兄妹，为什么会出现两个爸爸！还有你知道为什么西面的窗外的雨不能停吗？你爷爷一定和你说，雨停了，良家就会断子绝孙吧？怎么可能，我小时候他就是那个样子，到现在为止，已经四十五年了，他都没变过！”一口气说完这些，良辰美有些气喘吁吁的了，此刻她双目血红，状似疯癫的样子，还是吓坏了一屋子的人。

“既然这么害怕，为什么要回来？”良辰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问出了爷爷也在疑惑的问题。

“你以为我想回来？我根本就走不出这个城市，不管我走的多远，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都会回到这个城市的市中心。最最中心的那个位置，每次清洁卫生的阿姨叫醒的我的时候，我都会尖叫，最后一次我都被抓到精神病院去了，还是你景向天到处拖关系把我捞出来的！”似乎像是脱力了一样，良辰美说完这句话，也就一屁股做到了沙发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屋子里变得死一般的寂静，谁都没有再发出任何的声音。这么安静到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良辰爷爷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良辰爷爷似乎恢复了原来的神情，似乎那几天的苍老感觉，都是良辰的错觉。

“爸……”良辰美激动的大步向前，却被良辰爷爷轻松的避开了，他在良辰的身边坐下，默默的拿出旱烟杆，并没有点燃，就那么静静的注视着良辰美。

“真的长大了翅膀硬了，我当初放你走的时候说的话，你全都忘记了。”良辰爷爷似乎只是在诉说这一个事实，语气中没有任何的起伏。

“爸……”

“别叫我爸，我没你这样的女儿，更担不起你这一声爸。”

“爸……”良辰美还想再说什么，可良辰爷爷还是出手打断了。

“我不管你们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要办葬礼照价付钱，不办就趁早离开。”良辰爷爷这回也不在拐弯抹角的，而是直接开口赶人了。

“爸，你……”

“我不喜欢事情说上三遍，良辰，送客。”

“先生，夫人，小姐，这边请……”

“良辰，你……”一直没有说话的景美忽然开口，对于这个女孩，良辰其实还是陌生的，当初注意到她，也只是因为那一丝丝的熟悉感，现在谜底解开了，良辰面对景美的时候，就显出了一丝淡漠。

虽然不甘心，可这些年养成的高傲性格，还是让良辰美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这里，当然，他们也选择了让良辰为自己小儿子做最后的送行，毕竟没有谁愿意拉着一个尸体跑来跑去的。打发走了三人，良辰和良辰爷爷相对无言，气氛再一次变得沉闷了起来。良辰爷爷找到打火机，将旱烟点燃，空气中飘散一个小小的烟圈，良辰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爷爷也会这么时髦的东西。

“你等一下。”说着爷爷站起来，向着一楼那个从来没有打开过的库房走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年轻的，瘦弱的男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男人一身中山装的打扮，可看着轮廓，良辰还是认出了这个是自己叫了将近二十年的那个人，那个老人，就像大变活人一样，变成了一个年轻的男人。

“惊讶吗？”年轻的男人依旧还是有些苍老，他就那么看着良辰，想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惊讶的表情。

“刚刚猜到了，现在电视剧那么多，里面什么没有？只是现实中遇见就害怕，那我还怎么继承这家业，怎么配当爷爷的孙子？”良辰觉得，他从来没有对面前的老人，不对现在是年轻人了，笑的这么坦然过。

“我都快忘了我这张脸了，这张脸，我似乎已经顶了很久很久了，久到什么时候，我自己都不记得了。我想你应该从新认识我一下，我叫良缘。缘分的缘，可我终究没有遇见我的良缘，确变成了这么个不人不鬼的样子。”

“很好听的名字。我现在应该不能叫你爷爷了，叫……哥哥，可以吗？”良辰想了想措辞，感觉自己叫了二十年的爷爷，忽然变成哥哥，还是有些玄幻的。

“叫法不重要，如果习惯了我在易容回去也无所谓，好了，这些事情我应该告诉你了，至于你是选择做一个普通人，还是……你喜欢叫化妆师，对吧，还是化妆师，都随你，这也是我答应你爸爸的事情，你一定很好奇，你为什么和景向天一模一样的，我还是不承认他是你爸爸，那是因为，你也算是借尸还魂吧，其实我们都差不多。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穿越，其实穿越没什么好处，我要不是穿到这个身体上，也不可能变成这个不死不灭的鬼样子。”良缘拿起了烟杆，又吐了一个漂亮的烟圈，四周是浓浓的薄荷味道。

良缘的故事不是很长，有些事情他都是寥寥几句概括。良缘其实是一名军人，在那个反封建最严重的时期，而他，也是反封建中口号喊的最响的那一个。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天，他睁开眼睛，就跑清朝末期去了。良缘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参加了各种各样的起义。当然，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去找死去了。可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死不了，最后挣扎中，他也就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