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回乡情怯

我和九道人打了一个的士，回到我的老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左右了，主要是山路不好走，还好司机说多少钱九道人就给多少钱，所以司机也是非常高兴。

我老家是一个小山村，四周全是大山，家里就是我父亲和母亲两个人，我和九道人是在村口下车的，因为他坚持要在村口小卖铺里买了几包补品和一些礼物，小卖铺的老板是我们村的村长，我叫他方良叔，他看见我也是非常高兴，说陈三娃出息了，还打车回来的，我赶紧递烟给他，问候了一下他和家人。

走在村里的小路上，光线昏暗，狗叫声此起彼伏，我的心情也忐忑起来，近乡情怯其实是近亲情怯，总觉得自己没有达到父母的要求，没有给父母争光，所以打着惧怕春运的幌子春节也没有回家，哪怕我父母除了我两个姐姐外只有我一个儿子，工作快四年了也才回过一次老家。

熟悉的两扇铁门前，我和九道人停下来，我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推开了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却更加苍老的面孔，父亲正在院坝里整理着一堆小树苗，看样子准备明天又要去附近山上护林养苗了，我们老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自家地的山上荒着的地方必须全部种上树。

我父亲显然没想到这时候我会回来，惊喜中连连招呼：“坐，快坐。三娃子怎么从深圳回来啦？这是你朋友？”说完放下树苗就要进屋泡茶，还大声喊着：“老婆子，三娃子回来了，赶紧出来啊。”

我妈从偏房中出来，呵呵笑着，我赶紧说：“爸，别忙了，您先坐，我来泡茶。”然后跟我妈说随便整点就行，也不是外人。

九道人和我走进了我家的正厅，乡下地方没什么讲究，房间就是大，我父亲招呼我们坐下，两大瓷杯茶就到了我们手上，我妈把我拉出去，好一顿嘘寒问暖，总说我廋了，在外面怎么没有照顾好自己呢，在家里一定要多住一些日子，还说我二姐过年时打电话回来，特意交代让我过了年就去北京工作。我有点赫然，毕业后一直在深圳工作，也没有经常和我姐她们联系，我大姐嫁到苏州，我二姐比我大四岁，一直在北京工作。好不容易安慰好我妈，说自己在深圳过得挺好的，又被她推着进了厅，说等一下就开饭了，一定得多吃点。

九道人和我父亲聊得很尽兴，一口一个大哥，也不知道他怎么那么能侃。我父亲年轻时是一名军人，也曾经走南创北，但性格就两个字：直爽，他也不奇怪为什么他儿子的朋友还叫他大哥，更加想不到死大头都已经是快五十的人了。父亲一直在埋怨九道人，说三娃子的朋友就是自己人，还买什么东西，这是看不起咱家嘛。

九道人笑着说：“别这么说，陈大哥，你可有一个好儿子，他前途无量啊，我可是很羡慕你啊。就是把这里当成咱家我才买点小礼品，要是见外的话陈无忌也不会让我买的嘛。”看，他居然推到我身上。

我父亲也不好再说什么，哈哈笑说：“承您贵言，我也就不客气了，三娃子在外面可要靠你们这些朋友啦。小孩子，不懂事，您们有什么可得包涵，他小时候多灾多难，也亏得山里娃子命硬啊。”

九道人也笑着说：“这倒是真的，无忌的命不是一般的硬啊，只是您说他小时候多灾多难，那是什么以个情况？”

我父亲正要说话，我妈进来说吃饭了，然后，就在九道人惊奇地眼光中上了八个菜，他悄悄问我：“你母亲做菜这么快？还居然做了八个？”我耸耸肩，小声说：“山里人做什么都不会浪费时间的，而且这全是地里自己种的菜，腊肉腊肠一大桌，我妈的手艺是村里最好的，况且我们村只要来了贵客，不管几个人，最少八个菜。”九道人只好摇摇头，连说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我和九道人陪着我父亲喝着白酒，边吃边听我父亲说起我小时候调皮的事情。我从小就不会游泳，偏偏喜欢跟着小伙伴经常去水塘玩水，有两次差点就被淹死了。小时候家里穷，我就和另外一个小伙伴经常去山上掏鸟窝，有一次我差点就被毒死了，因为我把采到的野菌子直接在山上就烤着吃。

九道人饶有兴趣地盯着我，跟我父亲碰杯喝掉杯中酒后，笑着说：“你小子真能折腾。”我父亲接着说：“能折腾的还在后面，他十岁那年就敢骑着他表叔的自行车去城里赶集，接近五十公里，有一半都是山路，结果被一个女司机转弯时给撞到悬崖下，就挂在一根树枝上晃悠。”

九道人安慰道：“没事，老哥，您儿子渡得劫中劫，方有福中福。来，敬您老一杯。”就这样，我父亲连九道人是做什么的都还不知道，两个人就推杯换盏地喝了个热火朝天，饭后，我回了自己的房间，九道人被安排在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