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很久的梦。
梦里我看见了陈望予,风雨如晦,他站在一个老式宅院前,似乎比我认识他的时候长大了一点,但依旧是年轻挺拔的,手拿着轮回,那气势如同毁天灭地一般,他仿佛在与谁对决,我不知道那是一个怎样强大的存在,但是他看起来仿佛是与着阴云怒卷的天争,与这凶猛残暴的风斗。
我想走到他身边,却发现无法前进,风太大了,如同怪兽的嘶吼。
这时候我看见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一件黑色的旗袍,纤细文弱的模样,然而却逆风而行,一步一步艰难的立在他身边。
那个女人的脸我看不清楚,然而却分外熟悉,我想不起来。
梦境开始混乱和颠倒,他们的脸我再不看真切,他们在说话,声音却被风吹得破碎。
“他死了吗?”
“没有,他终有一天还会回来……没关系,他回来一次,我封印他一次!”
“可是你会死的,有一天他回来了,必会屠尽六界!”
“只要陈家血脉不绝,轮回刀不灭,他永远都回不来”
然后我看见他一个人走在荒郊野岭,一个人走在城镇市集,一个人走在广袤荒漠,后来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他左手牵着一个小男孩,一句一句的教他六十年甲子歌,后来右手又牵了一个小姑娘,梳着羊角辫,样子很可爱。
我看到他拔刀、流浪、卜卦、教养儿女,他行走在竹简写就的传奇里,直到在一个荒山,他仰头躺在那里,腹部流了很多血。旁边的少年和少女跪在他身边哭着
“水生继承我的衣钵,阴阳术法,只可替天为善,不能为财、为恶、为势所迫,切记!心比财正,气比邪正,智比隅正,懂了么?”
少年哭着磕了个头:“爹,我懂”
“而你啊,水妮儿,行了,丫头不许哭,爹是去享福去了,啊”他转向少女,他已经是个老人了,然而目光一如年轻时一般澄澈:“记得护好轮回……把它交给,能拿起它的人。”
少女拼命点头:“爹,我知道了”
我突然知道这少女是谁了,她眉宇间是那样的熟悉,是即使八十岁那年仍旧飒爽的英气,那是我的亲奶奶。
我从梦境中醒转,我仍旧躺在那张床上,然而床边却空无一人,景初不知道去哪了。
现实纷至沓来,一切烦恼都涌现出现,我人在【地狱】,团子下落不明,欧阳的身体也被侵占着,还有四喜,还落在六合的不知道哪里,顿时心里烦的要命。
“景初!”我喊了一声,只能听见空荡荡的回音。
我没有慌,不知道为什么我笃定他肯定不会出事,我下床走了一圈,周遭的景色逐渐褪去,显露出原来的样子。
周遭是石雕的墙壁,雕刻着怪异的图腾,那和我之前看的石雕完全不同,那完全像是……用手指涂抹出来的。
第一幅图能看出来是一个依稀的一个人形,一片空白的地方。
第二幅图人消失了,则有了细细描绘的山川、河流、低谷、平原。
第三幅图又是空白的,那个粗糙的人形隐约可见。
第四幅图是怪木奇石、丛林沙丘,荒凉而壮阔。
然而第五幅图还是空白的,那个人形更加清晰了……
如此循环,一直到了第七次。
我突然明白这是创世时的场景,那个人,是创世神,他不停地在创造这个世界,又在不停地销毁。
这画到底是谁画成的呢?是神,是人,是魔,抑或创世神本人?
到了第七幅画,突然图景不再消失,而是绵延出各种各样的样子,高山峻岭、低谷平原,开始有了飞禽、走兽,有了人,这些人有着清晰地面容,栩栩如生。
而那个模糊的人形也逐渐清晰,只不过仍然是背对着我,他足下有一只盘桓的巨龙,身旁有五个“人”。
一人背生六翼的男人,卷发浓眉,浴光而行。
一人是女子,身材高大,眉目安然如莲,带着一种母性的慈悲。
一人是个童子,神色十分天真可爱,侍奉在一旁。
一人是个老者,眉垂于地,手拿着藤编的权杖,面色慈祥。
一人最是奇特,他明明有一个身躯,却有两个头颅。一头是诡艳的女子,一头却是巨蟒嘶嘶作响的头。
这是创世神,和他创造的最初的人。
我细细的看着这幅画,却突然听见一声巨响,猛然回过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这里的空间无边无际,我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走去,只得握紧了菲碧女神送我的匕首,缓步向发出声响的地方走去。
那匕首不如我的刀威力强大,却对恶魔有天然的克制力。
我看到了一只眼睛,巨大的,褐色的竖瞳。然后是腥臭的长嘴,如同巨蜥一样的身体,缓缓爬入我的视线。
是恶魔!
我迅速掂量了一下双方的战斗力,我没有胜算,但还有景初……我只要坚持到等他回来。
然而它并没有像这里的其他恶魔一样伤害我,而是静静看了我片刻,竖瞳竟然流下泪来:“主人,你回来了。”
纳尼?
我不知所措的看着它,他庞大的如同一架重型机车——而这只是他平常的状态,如果战斗起来,他应该比一座岛屿还要大,那带有鳞片的巨尾,绝对会秒掉十个哥斯拉。
然而它看着我,目光温和,这种目光在动物世界中经常出现,羸弱的一方对于族群中强大的胜利者就会露这样的目光,以示自己的温驯无害。
“……你是谁?”
“您的仆人”他殷切的说:“我一直在等您回来”
我有些好笑,指着我自己说:“那我是谁?”
他没有觉得好笑或是露出怪异的眼神,而是郑重其事的说:“您是神孽之王。”
……这个大蜥蜴神经错乱了吧……
不过毕竟九夏在我手腕上呆了两年,我带着它的气息,才让它有这样的误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