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为什么,一些凌乱的画面还会隐隐提醒我,有什么东西不对,可是此时此刻,每一帧回忆,分明是那么的清晰,结婚的时候,生孩子的时候,还有我乏善可陈的工作。
……也许,我真的是撞到了脑袋
“回来啦?”奶奶在门口迎接我们,厨房里是我爸我妈叮当叮当做菜的声音,奶奶没怎么见老,还能抱住蒋夏蔚这个厚敦敦的熊孩子,蒋夏蔚用手环住她的脖颈,奶声奶气的问:“太姥姥,你想我了吗?”
“想咯想咯,我们夏夏怎么才来呀,想死太奶奶啦!”
“蒋夏蔚,你别让太姥姥抱你”
“我跟太奶奶亲嘛”小姑娘撒娇。
“你们回来了”我妈厨房出来,一边擦手,一边说:“饭一会就好了!你爸搁厨房忙着呢,哎哎哎,夏夏你这个小疯子,你又跑太姥姥身上干什么!快下来!”
蒋夏蔚做了个鬼脸:“我找我姥爷去”她从奶奶身上下来,一溜烟儿跑到厨房去了,隐隐传来我爸的声音:“哟,我大外孙女来啦,来,姥爷给块肉吃,好吃不?”
我爸我妈做了一桌子菜,每周末我回来,他们都这样,奶奶牙口不好,但是高粱米饭还能吃一大碗,大晨还是不爱说话,就陪着我爸喝酒,我还属于懵逼状态,于是整个饭席中都是蒋夏蔚欢快的童言童语,偶尔大晨说她一句不要含着饭说话,我爸我妈我奶围着她笑的前仰后合的。
吃过饭之后,蒋夏蔚闹着要在这里住,我们俩就自己回去了。
大晨在开车,我转头去看他,这个时候,我又听见有人在叫我,
陈翎春!陈翎春!
大晨把车开到江边,大部分人都挤在对面的江凌公园跨年,那有我们这个城市最大的钟,还有烟火表演,远远地可以看见拥挤的人群,和天边烟火,这边有些冷冷清清的。
我下车走到江边,扶着栏杆,清寒的夜风使我混沌的大脑总算清醒了很多。
“你冷不冷?”
大晨问,从背后环住我,他的怀抱宽厚而温暖,抵挡着外面的寒风。
“不冷”
我们就这么站着,听着对面的喧嚣的声音,半晌,我开口问:“大晨,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我们就这么站着,听着对面的喧嚣的声音,半晌,我开口问:“大晨,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他侧头看着我,笑了:“干嘛”
“就想知道!快说!别等我揍你”
他沉默了一会,才慢慢笑着开口道:“也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就是因为觉得,别人没办法好好照顾你,而我如果想……幸福的话,没有你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想要一直陪着你”
“我真的从来没想过我们会在一起”
“大概,是因为你不喜欢我吧”
我转过头,黑暗中的他看不真切,看轮廓,还是记忆中那个十七岁的少年,我的眼泪突然无法抑制的流下来:“你放屁,如果我他妈的不喜欢你,怎么会做这种梦!”
我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黑夜静止了,人群停止了喧嚣,烟花就像残月一样挂在天际,江水不再奔涌,夜风凝结在了我的发梢。
这一次,他没有问我在说些什么。
他只是抬起头,为我擦干眼泪,
其实我从来都知道是在做梦,这种荒谬又真实的感觉,我三年前经历过——
在大雪之地,花先发为我编造的梦境。
只不过,那个梦境里是我最恐惧的噩梦,最绝望的场景,一旦我精神崩溃,就会死在那个梦境里。
但这个梦境不同。
它温柔的让我不愿意去相信这是一个梦。
很久没有人那样看着我了,很久都没有人那样对我笑了,很久都没有人细心的为我打点好一切了,很久都没有人对我说,我会永远陪着你了。
我没有迷失,我只是努力的让自己相信这个梦境的一切才是真的。
因为我知道我一旦醒来,就要面对的那个世界,他已经死了。
我实在太想他了,即使是假的,我也想和他多待一会。
喧嚣声恢复了,这个梦境比真实世界还要真实。
“十,八——”对面开始倒数。
我抹掉脸上的泪水,挣脱他的怀抱,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其实没有我,你也生活的很好”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笑了:“我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一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不是——”
“留在这里不好吗?”他静静的微笑着:“我来赚钱和收拾烂摊子,你负责胡闹,你喜欢买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买,你喜欢吃的东西,想去的地方,我们一家三口都可以一起去,一周去看一次爸妈和奶奶,每个月带夏蔚去看你喜欢的电影和演唱会,假期我们带着奶奶和爸妈出去旅游,这样的生活,怎么就不行了呢?我能给你幸福的,对吗?”
我这才发现他也已经满脸泪水,但依旧微笑着看着我:“更重要的是,在这里你不用背负那么多,所谓正义所谓公道,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的朋友,你的生活,都是原来的样子,你不用怀揣着罪恶感生活,这样不好吗?”
“不是真的——”我艰难的摇头:“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也,不是真的”
“只要你想,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向我伸出手:“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个世界,你会把自己搞得很糟糕,留在这里吧,我会一直陪着你”
“三,二,一”
隔岸的烟花,在天空绽放,夜空在那一瞬间,美好的不可思议,而大晨站在对面,朝我伸出手。
那是我的少年,是我三岁到十八岁,唯一爱过的人。
我终于扑过去,抱住了他,我的头紧紧挨在他的胸口,他怀抱里的温度,他身上清新的薄荷香,
“对不起,大晨”我哽咽着说。
对不起,即使活着很艰难,即使我的人生千疮百孔,即使我要走的路,孤独且凶险——
我不能逃跑。
人要为自己负起责任来。
那个世界,有我需要负责的人。
在烟火最灿烂的时刻,我抱着大晨,倒跃入了江水中。
杀死这个梦境的本源,是唯一的,逃离梦境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