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金门羽客
围观的百姓听闻此言,莫不交首接耳,有的说:“猴子能到地府去?那不成神猴了?”有的说:“活见鬼了,恁大的猴头,说钻地下就钻进去了,连个洞都不见。”还有的不以为然,道:“这不就是遁术嘛,猴子有灵性,想必是跟道士学了法术。”
在大青猴消失的间隙,刘全保也不闲着,道:“诸位看官,地府路远,还得恰逢阎王、判官不在的时候,方才有机可乘,咱们先来看六耳猕猴。”
“这猴子明明只有两个耳朵,哪来的六耳?”外边有人喊道。刘全保不急不缓道:“所谓六耳,非六只耳朵,乃言其善聆音。这黑猴虽站在这里,却能听见几条街外柳凤楼上才子佳人对饮之言。”
此时,围观之人越聚越多,钟耀南和连微尚着官服,不方便混在其中,但二人又都想看完,便进了紧挨旁边的一座茶楼,要了二楼一间雅室,恰好就在戏摊上头。
下面有人不信,刘全保便从箱子里掏出几吊铜钱,朝人群道:“诸位如若不信,咱们现在便可打赌,我来坐庄。”
“怎么个赌法?”
刘全保没有即刻答话,而是弯腰将耳朵凑到六耳猕猴跟前,那猴子附耳一阵窃窃私语,然后起身道:“猴子说,刚才柳凤楼上有位姓王的相公,点了糖醋熘鲤、炸紫酥肉、洛阳燕菜、汴京烤鸭四道菜,外加一坛绍兴状元红。若有人不信,咱们便就此下注,然后找个小厮跑去一问,便可真假立现、输赢了然。”
一个小泼皮道:“你说的这四道菜和酒,都是柳凤楼的招牌菜,姓王的也常见,被你戳中太容易了。”
于是刘全保再次附耳过去,听那黑猴说了片刻,道:“猴子见有人怀疑作假,于是又告诉我,那陪酒弹唱的姑娘旁人称她为霞云仙子。现在相公姓王,姑娘是霞云仙子,四道菜名和酒名俱全,这总可以了吧?”
那泼皮不再言语,人们来了兴致,待落注完毕,选了一个小厮,给了他几文钱,令其速速跑去柳凤楼,打听好后再回来。
小厮跑去打探消息的时候,赤尻马猴不知从哪里,忽忽悠悠就冒了出来,跳到刘全保身边一阵吱呀乱叫,那神态就跟人在汇报情况一般。等猴子说完,刘全保走到刚才那老者面前,道:“生死簿上记得清楚,你有个小儿子,二十二岁时为情所困,投河自尽;你婆娘,去年患了头风病,拖到今年开春,离了人世。对也不对?”
老头听得登时睁大了眼,不住点头,朝旁人说:“说的一点不假,一点不假。”然后问:“那我呢?”
刘保全摇摇头,道:“这可不能乱说,泄了天机,我自己可得折寿。到时阎王找我来算账,可就惨了。”说着,手中拿出一叠符纸,上面画着看不懂的符咒,“不过,刚才大青猴从地府回来时,顺便从阎王的文案上,偷了些鬼钱。如果阳寿到头时,身上放着鬼钱的话,来勾命的小鬼和牛头马面就会只拿鬼钱,不勾人命,这就等于延了寿。”
那老头见大青猴算得那么准,对于这鬼画符自然也是深信不疑,掏出身上所有银两来买。结果,一个带头,其他人便也跟风而起,一大叠道符,转眼卖完,还有人想买,可惜已经没了,只道:“地府一天只能去一次,想要买阎王的鬼画符,只能等明天了。”
正说话时,那小厮气喘吁吁跑了进来,边跑边喊:“六耳猕猴说对了,六耳猕猴说对了,霞云仙子真跟一个河北来的王相公喝酒呢,四道菜和酒,一点不差。”
刘全保笑着将下注的铜钱全都收入箱子,然后沿着人群边走便作揖,道:“四只灵猴的把戏,今天便到此处。感谢诸位看官捧场,多谢,多谢!”走了一圈后,便开始收拾摊子器械。
钟耀南直到此时看完,才饮了一大口清茶,然后砸着嘴道:“乖乖,连微,你说这四只猴子什么本事?”
连微也饮了一口茶,然后抬头看着房梁,眼珠子一个劲乱转,半天才道:“不晓得。”钟耀南哈哈笑了起来,道:“我以为你这憋了半天,想必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没想到冒出仨字儿——不晓得。”
连微讪讪道:“天底下的事儿,我哪能全晓得,那不成神仙了?若是说算命测物,我还可占上一卦,可这猴子玩把戏的道道,我到哪里算去?”说着,凑到窗户边,看那刘全保已然收拾好东西,挑着担子慢慢走远,“哥哥若真想弄清楚,不如咱们跟在他后面,看看到底是灵猴,还是内里藏着什么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