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这么朝门口走去……。”说着，小陈拿着擀面杖就朝门口走。

“等等，你师父这时候拿的还是擀面杖？”

“没……。没错。我以为师父应该跟平日一样，拿着擀面杖到蛋糕店去。不过今天，师父经过门边的时候，却注意到了地上工具包。”

说着，小陈走到门前转过身来，看了看地上的工具包：

“师父当时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就丢掉了擀面杖，拿起了插在包上的铁锤，就这么出门了。”

“等等，你师父‘迟疑了一下’？这‘一下’是多久？”

“这……。”看起来小陈没有意识到唐明问这个问题的意图，他回想了一下，说道：

“这……。我师父好像也就是愣了一下吧，不超过一秒。”

唐明听完这句话后，走到了案板前，从小陈手里接过了擀面杖，走到门口，然后看了看地上的工具包。

唐明的这一举动，主要是想来剖析杜常禄当时的心理变化。然而，当弄清楚具体的过程之后，唐明的之前感觉非但没有变得清晰，反而越发的模糊起来。

从小陈的叙述来看，杜常禄当时的心理状况应该是极端的愤怒。而当他走到工具包前，看到了斧头锤子一类的危险物品，强烈的愤怒加上认知上的匮乏可能让他失去了应有的理智——也就是所谓的起了杀心，所以才将擀面杖换成了铁锤。

但是继而一想，唐明又觉得不对。因为放锤子的插带旁边明显插着一把大斧子。且别说杜常禄为什么会为了这种事情想要杀人，就姑且算他当真失去理智起了杀心的话，那他根本应该选择这个杀伤力极为明显的斧子才对。而他如果不想伤人的话，他又为什么将擀面杖换成了那柄同样能够致命的铁锤？

这实在是太矛盾了。

难道是我想多了？唐明很少陷入这样的纠结之中。

开店已经两个月的蛋糕店，偏偏在这几天发生了偷东西的纠纷。而偏偏就在这段时间，糕饼房的前门出现了奇怪的响声，而偏偏就因为这个响声，使得杜常禄决定要修房门，将工具放到了前屋，而偏偏就在他准备修房门的这段时间，小陈又发现了原料被偷。而偏偏就在这时，杜常禄突然决定将原本没什么杀伤力的擀面杖换成致命的铁锤，而偏偏就是这个铁锤，在杜常禄的冲动驱使下打穿了郭富春的脑袋。

这一整个过程显得如此的流畅，就好像这郭富春的死亡是一系列完美巧合所导致的结果一般。因为这整个过程中只要有一环出现问题，比如糕饼房的前门没出问题，比如杜常禄没让小陈把工具放到前门，或是小陈没有发现东西被偷，或者说杜常禄没有那么的冲动，这些看似与案件没有直接关系的因素如果缺了任何一点，那郭富春很可能就不会死。

但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巧合么？还是这背后隐隐有一张看不到的黑手在操控着这一切？

“小唐……。小唐？”

唐明正在思考着，门外却进来了一名中年警官。

“啊，吴老师。怎么了？”

被唐明称作吴老师的警官是唐明的下属。不过虽然是下属，但这位的脸上却显然带着一脸不耐烦。那个年代体制内的人可不像现在的人要讲究什么“办公室智慧”。是以像老吴这样的老警员很多都不买唐明这样经验不多，却升迁极快的年轻人的帐。他现在仍旧用着唐明刚进警局时候的称呼“小唐”，语气神色也不怎么客气：

“小唐，你看我们这现场的初查基本算是结束了，这天也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收队了？”

“啊？是么？”唐明看了看门外，天的确是已经有些暗了。唐明虽然心中不喜，却也不能对老同志多说什么。只能回道：

“好吧吴老师，你跟同事们说可以收队了，我还要再问一些问题。”

说着，他抓紧时间直接对着小陈问道：

“小陈，你仔细回想一下。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跟平时不一样的事情。我说具体点，在最近这几天里，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有别的什么人偷了你们家的东西，然后嫁祸给隔壁的蛋糕店？”

小陈根本就没有想到唐明居然会问出这个问题，他愣了半天才回答道：

“这个？嫁祸？这怎么可能？这嫁祸给郭老板的目的是什么？”

唐明问的这句话可能太过无厘头，平日里老吴对他这种跳跃的思维已然是颇有微词，如今则是更不耐烦，于是上前插话道：

“小唐。这案子基本已经算是破了啊，那杜常禄刚被抓的时候基本就全招了。这里头难道还有什么疑点不成？”

唐明知道自己的猜想很疯狂。说实在的，他自己甚至都难以相信自己的这个猜想。

不过他还是对老吴解释道：

“吴老师，这也不是什么疑点，纯粹是我个人的突发奇想而已。因为我感觉这所有导致郭富春死亡的不寻常的事情都集中在今天，好像实在是太巧了点。所以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是有人与这杜常禄或者郭富春有仇，才主动挑拨两家的关系，催使杜常禄杀死郭富春？”

虽然早已知道这位小唐长的想象力天马行空，但老吴此时仍旧是有些跟不上趟了。

“小唐……。你是说，这杜常禄之所以行凶，是由他人唆使的？”

“我怀疑不是明面上的教唆，而是通过挑拨关系的方式引诱杜常禄出手。”

“小唐，你觉得这种事情有可能么？”

“哦？怎么说？”事到如今，唐明只能装着想听老同志的意见了。

“这先不提以往从来没有类似的案例。就算是真有这么个人用挑拨离间手段杀人，那他挑拨离间的方式可能有些太不高明了吧。就我所知，这糕饼房丢的东西，只是一些极为廉价的原材料而已。在正常人看来，丢这种东西虽然会产生矛盾，但是有什么样的人会因为这种矛盾而杀人？”

唐明一想，老吴这话似乎还真有些道理。因为这种“挑拨离间”的方式真的是太幼稚了。如果真有人与郭杜两家有仇，存心想要挑拨两家自相残杀的话，那绝不可能用这种可笑的方法。而且，杜常禄行凶之时，无论把擀面杖换成鸭嘴锤还是用鸭嘴锄的那一面杀人，这完全都是他个人的主观行为，如果没有直接教唆行为的话外人根本无法控制——如果真有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唆使杜常禄杀人，那这人恐怕得有心灵控制一类的超能力才行。

想到这里，唐明不由得想起了他之前所看的一本外国当代小说。那小说里似乎提到了当时在中国还算新潮的“催眠”技术。说是好像有人可以通过这种催眠，或是说某种心理暗示，来彻底控制他人的行为。在那本书里，这种能力被吹得神乎其神，却又亦真亦幻，着实让唐明开了眼界。

难道杜常禄在犯案的当时被人催眠了？那些挑拨离间的做法，以及前门出现问题等等一系列异状，只是对杜常禄施加的某种心理暗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