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回日晷,接到两位现役女大学生,然后便上车朝着欢乐海岸出发了。
实话实说,作为一个有女朋友的男子,并且长期处在唐双的高压政策下,我并没有多少胆量跟兴趣,去泡女大学生。可现在的情况是,女大学生主动在泡我们。
不得不承认,对于许多年轻妹子来说,一辆黑色大蛤蟆似的卡宴,肯定是加分项。
Sally跟曹老板钻到后座去了,她的室友说自己叫喵喵,毫不怕生地就坐到了副驾驶,还略带挑衅地问:“大叔,不介意喵喵坐前面吧?”
我苦笑了一下:“不介意,如果你也不介意,别叫我大叔,听着怪别扭的。”
倒不是怕她把我喊老了,不过这两年,“大叔”就是一类勾搭未成年少女的猥琐中年男人的统称吧。
喵喵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好嘛,那我该叫你什么呢?”
我按下启动键:“叫我鬼叔好了。”
她甜甜一笑:“好的哟,鬼叔。”
车子一发动,后座那两人,开启了小声讲、大声笑的模式,俨然是一对速成的狗男女。反正曹老板家室在北京,这里是遥远的南蛮之地,真正的天高皇帝远,他想搞什么都不怕。我就不一样了,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看着喵喵又长、又卷、又红的头发,心想在唐双下次坐车之前,绝对要把车子好好洗一遍。
从S大去欢乐海岸的一路上,到在日料点吃饭的全程,喵喵一口一个鬼叔,对我的个人情况、从事职业、兴趣爱好,都表达了浓厚的兴趣。
我一边怕被熟人看见,担惊受怕,一边想着老向跟李世海的事情,一边还要回答喵喵的问题,实在是疲于应付。
幸好曹老板还算朋友,看我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终于来帮忙解围。他说自己在北京开了个公司,需要几个美术——sally跟喵喵都是美术系的——果然,就把火力都吸引了过去。到吃完午饭之后,这两个妹子都跟曹老板约好了,要是大四找不到实习单位,就去北京他的公司。
我掏出卡来埋单的时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以为马上就能回宿舍了。没想到,曹老板却提议说,一起去看个电影。
我气得几乎要翻桌子,这家伙还是人吗?真的把自己当成在约会学生妹啊?你要风流快活、调戏隔代小师妹,是你的事,可这是在深圳啊,到处都是耳目,要是有人跟唐双举报,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曹老板看出了我的情绪,把我拉到一边,搬出了他这么做的理由。按照他的说法,并不是想要泡妞,而是现在就回宿舍、爬进荔枝林,还为时太早,光天化日的,容易被人发现。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我还是反驳道:“现在不爬,难道要等到三更半夜?”
曹老板耸了耸肩:“那倒不用,要我说,最合适的时间是六点半到七点,太阳快下山了,大家都在吃饭,我们快速翻墙,不容易被发现。”
我皱了皱眉头,半信半疑地问:“老实交代,你真的不是为了泡妞?”
曹老板指天画地说:“天地良心,要是泡妞就直接去开房了,还看什么电影!”
我叹了口气,勉强道:“好吧。”
不得不说,现在大学生妹子的品味,已经不是我这种中年男人可以懂的了。
总之,sally跟喵喵挑了一部电影,说想看很久,再不看就要下线了。光是看购票处的海报,小清新的男女主角、装模作样的文艺范、矫情的片名,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毕竟不是节假日,又不是什么大片,电影的上座率不高,很多座位都空着。可是两个妹子挑的四张电影票,竟然是两两分开,隔了好几排。曹老板看我的眼神充满暧昧,但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你爱干嘛干嘛,别管我干嘛就行。
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啊,全是套路,这个道理我懂;问题在于,为什么我总是被套路的那一个?
在排队验票的时候,喵喵很自然地挽起了我的手。我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人,而且说“妹子请自重”这种话,大概会被当成神经病,所以也就做贼心虚地接受了。她右手拿着一瓶可乐,我左手拿着她的一桶爆米花,并肩走在去影厅的通道上,宛如一对忘年恋的情侣。
黑漆漆的电影厅里,刚开场10分钟后,我的预感得到了验证。电影一开始,两个看上去比我还老的男女主,穿着高中的校服,说着一些毫无营养的话。这些无聊的情节跟对白,给我带来了100点的催眠效果,我整个人昏昏欲睡,眼皮子不住地往下掉。
不过刚才说的“看不懂大学生品味”的中年男人里,肯定是不包括曹老板,因为在后几排的座位上,一直传来他跟sally的轻声谈笑。
耳边传来喵喵轻柔的声音:“鬼叔,很困吗?”
我用残存的意识,勉强答了句:“嗯。”
然后,就在电影院里,我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吱呀。”
铁门关上的声响。
之后是深深的叹息。
我茫然四顾,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身后,有一个声音,仿佛在自言自语:“不要来。”
我急忙转身,看到的却还是一片漆黑。
似乎一团若有若无的黑雾,在漆黑中根本无法辨认,微弱地跳动着。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还是在我的身后:“你不要来。”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老向,是你吗老向?”
那声音没有回答。
沉默了半晌,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依然重复道:“你别来,他们都要来,你别来。”
最后,他补充道:“老蔡。”
果然是老向,没有错,但是……
我焦急地问道:“别来哪里?核反应堆?”
应该是老向的声音承认道:“微堆,他们都来,你别来。”
我趁这个机会,试图证实自己的猜想:“老向,你说的微堆,本来是设计给粒子加速器供电的,对吗?你会变成现在这样,也是因为微堆,所以你一开始才提醒我核反应堆这个事,对不对?”
那个声音又沉默了一会,终于说:“差不多。”
然后,他再次重复道:“他们来,你不能来。”
我大惑不解地问:“他们是谁?李世海和曹敏钦?”
那个声音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我只有当他是默认了,然后再追问道:“为什么只有我不能去?我去了会怎么样?之前不是你让我去找微堆的吗?”
老向不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语气低沉地说:“你问得……太多了。”
我心里暗骂,卧槽,我有这些问题,还不是因为你?现在又来扮无辜,怪我咯?这个锅,你甩得倒是漂亮啊!
不过,对着梦境里的一团黑雾发脾气,显然没有任何意义。
梦里的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情绪,这时候,我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奇怪了,这是什么声音?
“咔滋、咔滋。”
这个声音我听明白了,是口腔里的咀嚼声,接近着,还有“咕噜噜”拼命往下喉咙里咽的响动。
我突然感觉毛骨悚然:“老向,你在吃东西?”
那个声音变得含糊不清,就像嘴巴里塞满了食物:“饿,我饿。”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就像电影里一个镜头的结尾,正在慢慢淡出。
我不禁急了起来,大喊道:“为什么我不能去!”
老向在彻底消失之前,再次重复了上次说的那句话——不知道是给我的答案,或者只是他的一句哀叹:“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