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之前的设想,除了我自己的记忆外,其它的都靠不住;那为什么别人都记得的莉莉安,我却完全没有印象?难道说,我脑子里的黑洞也不能百分百保护着我,还是有一部分记忆被删除了?
我皱着眉头,又喝了一口威士忌。
不,不是这样的。
无论如何,我首先要坚定信念,自己的记忆是百分百正确,反映了单一时间线上的所有事实,没有经过任何的修改跟污染。不然的话,如果我的记忆都能修改,这件事我再怎么努力下去,也不可能找到真相了。
至于为什么别人都记得莉莉安,只有我不记得,可以换个角度来想——莉莉安这个人,本来就不存在,只是其他人的记忆被修改了,添加了一个莉莉安。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忍住内心深处的恐惧——只能是这样了。
如果我的设想成立,那么跟莉莉安最亲密的人,也就是记忆被修改了最多的人。从老向的日记来看,排名第一的人选就是她的闺蜜,班花莫宁了。
可惜,莫宁一直没回复我。
我叹了口气,随手打开了微信,却看见——莫宁回复我了!
我之前给她发的信息是:““听曹老板说,十周年聚会你要回来?”
她的回复是:“嘻嘻,刚看见你留言呢,人在洛村,比较少用微信。是呢,肯定要回去的呀。”
莫宁说的洛村指的就是洛杉矶,意思是洛杉矶大农村。这群移民国外的人,过得越好的,就越喜欢自黑;只有那种辛辛苦苦出了国,结果还混得很惨淡的,才会处处表达优越感,你国这里不行、那里不行的。
而且像gary这样的喜欢中英混杂,莫宁是真正的外国人,英语也特别好,跟我们聊天倒全用中文。
我看了下时间,凌晨一点半,洛杉矶是前一天的早上十点半。作为身居国外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应该是刚吃完早午餐,孩子交给保姆了,刚打开微信来看看我们国内的人在聊啥,消遣一下。
我虽然心里想的都是老向、莉莉安,但总不能以上来直接问,只好顺着刚才的话往下说:“什么时候回来呀?”
莫宁回复了一个害羞的表情,然后说:“哎哟,你很想人家回去呢?”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老向的日记里说,莫宁喜欢的是我。该不会是真的吧?
我还没想好怎么回复,结果她又发了个阴险的表情,说:“好啦,不逗你了。你要失望啦,她不回去。”
我皱起了眉头,gary跟我说过,莉莉安也在洛杉矶;所以莫宁的这个她,指的应该就是莉莉安了。可是,到底是不是呢?我又不能直接问。
我想了一下,试探道:“莉莉安不回来?为什么?”
莫宁这次配的表情是叹气:“为什么?问你自己呀。”
我先是松了一口气,果然,莫宁说的确实就是莉莉安;接着,我又不禁有些挠头,这个莉莉安不回来,怎么又跟我有关系?难不成我还得躺枪一次?
接下来莫宁懒得打字了,直接发了个语音,她的声音还跟十年前一样,甜而不腻。
我仔细一听,果然又躺枪了,莫宁说的是:“老蔡,说出来你别伤心啊,前两天我跟莉莉安说了同学会的事,她第一个问题就是蔡必贵去不去。”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去啊。”
莫宁噗哧一笑:“我当然知道啊,就是因为你要去,所以莉莉安才不回去呢。”
我这才明白过来,结合gary跟莫宁说的话,我猜在他们的记忆里,我跟莉莉安是大学情侣什么的,我做了什么缺德的事,导致莉莉安隔了那么多年,还一直讨厌我。
话说,就我这种宅心仁厚的耿直boy,为什么不能安排点好的戏份,非要我当坏人呢?
莫宁又接着说:“你是不是没她微信?”
我眼睛一亮:“是的,要不你告诉我,我跟她道个歉,让她跟你一起回来?”
莫宁嘻嘻一笑:“告诉你也没用,加不上的,老蔡,你还在她黑名单里呢!”
我不由得挠起了头,看来这个莉莉安,不是一般地讨厌我。
莫宁安慰道:“这样吧,下次我再见到她,劝她把你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你再加了她好好聊。也是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放不下呢。又不能全怪你。”
我不由得好奇心大盛,不能全怪我?那会是什么事呢?
刚想继续追问下去,莫宁却说:“好啦,你那边都快两点了吧,赶紧睡吧,等我好消息。”
她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死缠烂打,只能先谢了她,然后喝了几杯威士忌,上床睡觉。
夜里,我梦到了一些奇怪的场景。不过,梦里的我一点都不惊慌,似乎早有准备。
虽然睡前喝了一整瓶威士忌,虽然我正昏昏沉沉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睡梦中的我心底却如明镜高悬。我很清楚,我所梦见的,并不是我自己,而是……
我梦见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正在缓缓关闭。
在紧闭的铁门上,有一个黄黑相间的标志,像一个三叶风扇。
梦里的我朝着铁门,伸出手来,声音嘶哑地说:“救我。”
就好像在那黑漆漆的门洞里,隐藏着一个人。
但是,铁门仍然缓慢而坚定地,完全关上了。
砰。
梦里的我发出一声叹息,认命似的,慢慢闭上眼睛。
突然间,铁门摩擦地面的声音再次响起,从两根手指那么窄的门缝里,倾泻而出不可置信的、天堂般的光亮;一个女人在铁门背后低语,声音有不可抗拒的魔力。
她说的是:“进来。”
随着门缝越来越宽,刺眼的光线越来越强,梦里的我伸出手来,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当光芒退却时,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却如潮水般涌起。
我睁开眼来,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小型体育场里,身边净是疯狂呼喊的年轻男人,黑暗中,他们的眼睛跟脸上的汗水,正在闪闪发亮。
所有人都面朝同一个方向,那就是舞台的方向。
一段让人热血沸腾的舞曲,突然像巨浪一样涌来,甚至盖过了人群的呼喊。我皱眉倾听,旋律勾起了我心底埋藏已久的回忆……
不光是梦里的我,还有现实的我。
没错!朴志胤《成人礼》!
我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场景,是我们的大一元旦晚会!
我朝舞台上看去,上面穿着一身黑裙,正在跳着热辣独舞的女人,就是莫……
不对!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在烟雾和射灯组成的迷幻舞台效果中,正在劲歌热舞的身影,有两个。
这一刻,正跳到舞曲的高丨潮丨部分,两个舞者前后重叠,前面这个低垂长发,扮出提线木偶的动作;她身后的操纵者,正在摆弄看不见的木偶线。
操纵者的脸隐藏在黑暗中,只有白森森的牙齿,闪烁出一抹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