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清了思绪,开始问道:“曹老板,你说向亮是淹死的,能找到什么证据吗?”
曹老板皱起眉头:“证据?”
我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可以给我看到的资料,比如拍的照片,学校的公告,当时的新闻什么的。”
曹老板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奇闻,提高音量道:“哎哟老蔡,人都死了那么多年,还能找出什么证据啊。你想想看,10年前的手机都不能拍照,我总不可能带个相机,特意去拍一个意外死了的同学吧。还有啊,出了这事情,哪个学校都会压着不放,公告、新闻什么的,当然也不会有了。”
我点了点头,他说得倒也有道理。可是一个大活人死了,真的就留不下什么证据吗?
曹老板轻轻拍了一下桌子:“老蔡,虽然学校不让说,但是当时那么大一件事,整个学院都知道了,更别提我们就在同一个班。虽然毕业十年了,按说你也不会忘才对。”
我挠了挠太阳穴,嘶气道:“我还真就没印象……”
曹老板狐疑地看着我:“老蔡,你真不是在骗故事,吓唬我们?”
我苦笑道:“我没这么无聊啊,好端端编排自己同学干嘛?”
曹老板还是不信:“此话当真?”
我不禁有些急了:“昨天晚上我是真的见到老向了,不管他是人是鬼,反正我是真的见到了,还一切喝酒喝到断片。你要不信,等下跟我去那个酒吧,老板也好,侍应也好,都看见我跟老向喝酒了。”
曹老板还是半信半疑,嘟囔道:“谁知道你搞什么鬼呢,他们也不认识老向啊……”
这下我是真的急了,把右手举到半空中,发誓道:“我要骗人,这辈子永垂不举!”
曹老板重复着最后四个字:“永垂不举,永垂、不举……”
他扑哧一声笑了:“好好好,算你小子狠,我相信你了。”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总算这包房里的气氛,稍微缓解了一些。
曹老板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老蔡,刚才你要我拿出向亮死了的证据,我倒是想问,你说他没死,有证据吗?”
我脱口而出:“当然有啊,你等着。”
我掏出手机,把跟老向的的微信聊天记录,拿给曹老板看。
曹老板右手拿着手机,手伸得离自己远远的,似乎老向会从手机里爬出来掐死他一样。
他用左手点了几下屏幕,时而沉思,时而释然,几分钟后把手机还给我时,他严肃地说:“老蔡,你这根本不算证据啊。”
我接过手机,皱着眉头问:“怎么就不算了呢,都是老向亲自发给我的啊。”
曹老板小心地解释说:“不是我要怀疑你啊老蔡,就从你给我看的聊天记录,都是文字,别人完全可以冒充。而且这个叫迷失的人,头像都没有,我刚点进去看了,朋友圈也从来没发过。这太可疑了啊。”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我:“老蔡,你不会被人骗了吧?昨晚那个说自己是向亮的,有没找你借钱?”
我不禁哑然失笑:“没找我借钱,放心。你说得也有道理,确实从你的角度,没办法看出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老向。换了我是你,也会一样怀疑的。不过,我昨晚确确实实见到老向了,还聊起了大学时代的很多事情,你知道细节这些东西,除了当事人,别人都不知道的。”
曹老板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那可不一定。”
我奇怪道:“哦?你的意思是?”
曹老板用食指在桌布上画圈,这是他从大学一直到现在的习惯,在分析问题时,经常会做这个动作:“向亮有写日记的习惯,你知道吗?”
我摸着额头回忆道:“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这回事。我记得好几次去宿舍找他,都看他趴在书桌上写写画画,我走过去,他还赶紧把本子收起来,像谁喜欢看一样的。”
曹老板点点头:“没错,向亮每天都写日记,而且写得很细;你说的那些细节,有可能是被记在本子里,被别人看去了。”
我皱着眉头问:“别人指的是?”
曹老板回忆道:“我是院学生会的,你记得吧?向亮出事以后,学校马上通知了他家长,不过直到三天之后,他家里人才赶到学校,我记得她妈妈特别年轻……我作为学生干部,也帮忙负责接待了,向亮的遗物,都让他家里人拿走了,包括六七本大大的日记。”
我低头沉吟道:“是这样……”
曹老板却突然换了个话题:“对了老蔡,昨晚你看见的那个向亮,有没有戴手表?”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手表?”
他举起左手,敲着腕上的那块百达翡丽示意:“手表。”
我哦了一声:“有,有,戴一块卡西欧。”
曹老板不知道为什么反应那么大,惊呼道:“卡西欧!”
他眼睛睁得又大又圆,三秒钟后,露出了满脸自信的笑:“原来如此啊,我知道了。”
我不禁满腹狐疑地问:“什么原来如此原来不如此的,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什么了?”
曹老板这时却卖起了关子:“老蔡,你听我说。刚才我说向亮的家里人,没提他爸爸,对吧?”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点头道:“嗯,你是没说。”
曹老板的食指又在桌子上画圈,继续道:“因为向亮是单亲家庭,没有爸爸,他跟他妈妈姓。我记得那一年,来学校的有两个家属,一个是向亮的妈妈,还有一个是……”
曹老板略带得意地看着我:“老蔡,你是写小说的,如果你来写这个故事,另一个家属会是谁?”
我虽然特别不耐烦他这态度,但也只好耐着性子,陪他玩下去:“要我猜,是老向的弟弟?”
曹老板拍了一下手:“机智!我给你点三十二个赞,没错,就是向亮的弟弟,我记得名字叫,呃,叫向明,比向亮小五岁,还在老家读高三……”
既然曹老板说我是写小说的,我干脆就开始找他故事里面的破绽:“慢,这里有问题啊,第一我从来没听老向说他有个弟弟,第二,向亮读大四,他弟弟小五岁,应该读高二才对吧。”
曹老板楞了一下,摆摆手,笑着解释道:“好好好,果然写东西的人,喜欢钻牛角尖啊。啊,老蔡别误会,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写东西的人全都是……”
我终于忍不住骂道:“去你的,赶紧说正事。”
曹老板像小男生似的吐了下舌头,看起来说不出的别扭:“向亮本来就不爱说话,不告诉你他有个弟弟,很奇怪吗?至于他弟弟向明读高三,很简单啊,你忘了吗,向亮比我们大一岁。”
我一时语塞,确实,老向是从别的专业转过来的,比我们多读了一年大学。
曹老板继续往下说:“我来说正事,老蔡,你昨晚看到向亮戴的手表,是不是有点眼熟?”
我抿嘴点了点头:“好像是的,是一块颜色很鲜的电子表,还很旧。”
曹老板停了两秒,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接着说:“没错,没错,就是这样,他戴的表是红色的,对不对?”
我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对,就是红色的。曹老板,你到底想说什么?”
曹老板像个发现破案线索的侦探,兴奋地搓着手:“当年在向亮的遗物里,也有一块红色的电子表,可能是买来送谁的,没来得及送出去吧。他弟弟向明一看见这块表,一句话没说,就拆了包装戴到自己手上去。当时的情况非常突兀,所以我印象很深刻。”
他看着我的眼睛,脸上满是轻松、得意的神情:“我老蔡,我再问你,昨晚你见的那个老向,手表是戴在哪个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