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刚才在《1984》里的斜体字描述的,小柔脑子里的红点黑洞,每小时转略少于6000次,而一小时是3600秒,这个比例也是0.6。
我们通常说的黄金分割线,我记得是——0.618。
也就是说,在这个错误的世界里,从甲地到乙地,固定距离不变的情况下,所需时间是正常世界里的0.618倍,呈一个黄金分割线。
虽然我不太明白其中的原理,但依据我贫瘠的物理学知识,我猜可能是因为小柔脑洞旋转的速度,扭曲了这个世界里的时空。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我,身边的张铁,机舱里的乘客,整架飞机——现在,都是飞翔在小柔的脑洞里。
不光如此,这整个世界,也是装在小柔的脑洞里的。
在我想来,这一整个世界的建构,可能是因为小柔在不同的平行空间里穿行了太多次,每一次都采集了一些素材,留在大脑的黑洞里,所以东拼西凑的,就成了现在这样一个怪异的世界。
这一个世界,跟正常的世界相比,应该是有局限的。比如宏观的尺度,我只到过深圳、法兰克福、慕尼黑几个地方,但是,其它没去过的地方,可能是根本不存在的;更别提在地球之外的太空了。
从微观的尺度,这个黑洞里的事物,或许只局限于肉眼可见的精度,像病毒、原子这些东西,都是不存在的。
如果要类比的话,这个脑洞里的世界,就像是一个制作很精良的游戏;但无论再怎么精良,这个游戏的容量、解析度都是有限的,不可能跟真实的世界相比。
好,如果这个世界是由小柔构建出来的,整个都在她的脑洞里,那么,这个世界里的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照之前的思路往下走,这个世界里,除了我跟张铁——小柔的化身——之外,所有的人,都是小柔构建出来的。
他们都不是人。
虽然,从逻辑上讲,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可能性;但是从情感上来说,实在是非常难以接受。
不认识的、没有交集的陌生人——比如机舱里萍水相逢的乘客——不是真正的人,这还稍微好接受些。可是,像共处了几天的小高,像来公寓楼下接我的alen,像给我们倒茶的小米,这些人,难道全部都不是人类吗?
那他们跟我讲过的话,对我展示过的笑容,甚至偶尔跟我有过的肢体接触,都是什么?
好,就算咬咬牙,承认这些也不是人,只不过是类似一串程序代码、一段虚假记忆之类的存在,接下来,最大的、绕不过去的问题,在于我这个世界里的妻子。
赵小希,是假的吗?
在这个错误的世界里,为什么我的老婆不是别人,而是小希,曾经跟我一起攀过雪山的女人,应该不是由小柔安排的,而是对我内心缺憾的一种补偿。毕竟在第三阶段里,是我的脑洞跟小柔脑洞的融合,肯定也带进来了我的一些东西,一起建构的这个世界。
当然了,我最爱的女人是唐双,绝对是;但如果在雪山上,我跟小希在一起了,后来再遇上唐双的时候,就不会有往下发展的机会。
小希……
虽然在德国的这几天,没有太多的联系,但是,其实她一直在我心里,挥之不去。
我坐在飞机的座椅上,闭着眼睛,回忆这两个星期里,跟小希相处的点点滴滴。
她给我做的早餐,知道我没吃药时自责的表情,我们在床上拥抱时身体的触感,她放在我手心里的戒指……
我睁开眼睛,看着右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那枚蒂凡尼婚戒。
戒指套在手指上的感觉,像孙悟空头上的箍圈,坚硬而真实,容不得半点虚假。
我不由自主的,把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地亲了下戒指。
小希……会是假的吗?
一觉醒来,飞机已经开始下降了。
我心中不由得有些懊恼,因为前几天没休息好,回程的时候,竟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这样一来,就没有留意到来时的那个黑洞,究竟有没有再出现。
看一眼旁边坐着的张铁,好嘛,他睡得比我还熟。
等飞机降落在深圳机场,我们出了到达厅,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我并没有开车来机场,所以叫了一辆滴滴专车来接。刚下机的时候,我就已经按照小希交代的,打了个电话给她。她告诉我,已经做好了晚饭在等我,有我最爱的濑尿虾。
我最爱吃的……濑尿虾?
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景物,我不禁脑子里也有点迷糊。我到底爱不爱吃濑尿虾呢?虾壳虽然很难剥,很麻烦,但小希都是剥好给我的,她简直是剥虾的高手。
其实还是挺好吃的。
我拍拍自己的脸颊,深深吸了一口气。
自从上星期一早晨,从公寓的床上醒来的那一刻,我就满门心思地打算着,要怎么证明这个世界的错误,怎么逃离这里,回到原来的世界。
可是换个角度想,我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呢?
回到原来的世界,我是一个脑子里有洞的绝症患者,只能活多四五年;在这个错误的世界里,虽然我一开始是个妄想症患者,可是只要我抛弃了原来的想法,那就是一个正常人。
虽然那边有个我深爱的女人,可是,这边也有个深爱我的,愿意为我牺牲一切,对我关怀备至的好女人;从婚姻的角度上看,相比唐双,小希或许是个更完美的妻子。抛开心灵美,从外在美的角度看,两个人也是平分秋色,差不了太多。
好吧,在原来的世界我比较有钱,在这个世界里我是一个穷酸的职业小说家;不过,这种紧巴巴的小日子,适应了的话,也有一种稳定温馨的感觉,不是吗?
挣得少,还不用交那么多税呢。
我挠了挠头,总之,如果不亲手戳破,其实是可以在这个世界里,愉快地生活下去的……吧?
“先生你好,到了。”
专车小哥的提醒,让我抬起头来一看,果然,车已经到了自己公寓的楼下,窗外就是那片突兀的康乐区。
我下了车,把行李放在地上,抬头往公寓楼上看。
十楼,1015房,有一个人,正在等我回家。
一个为了我,牺牲自己事业的女人;一个在我贸贸然辞职之后,主动承担起经济压力的女人;一个不嫌弃我得了妄想症,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的女人,一个做好了我最爱吃的濑尿虾,等着我回去的女人……
可是,在另一个世界里,有另一个人,正在等着我回去。
我也答应过她,无论如何,一定会回去。
所以,红玫瑰与白玫瑰,是每个男人一定要面临的难题吗?
唐双,小希。
小希,唐双。
唉,我该怎……
“叭!”
震耳欲聋的喇叭声,还有轮胎与路面摩擦的刺耳声音,我向右一转头,一辆红色跑车冲上了人行道,正朝我急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