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存侥幸地看向酒窖那边,希望会有追兵的出现。
不,现在应该叫救兵了。
鹤璞岛那帮家伙如果能现在出现,把唐双救出来,再把我们抓回去,爱关多久都随意啊。
就算不给wifi,我也认了。
可是,水面上空空如也,并没有我想要看到的水上摩托、救生艇什么的。
妈了个鸡,危急时刻,还是只能靠自己。
幸好,跟刚才的第一个浪一样,这第二波到达东边的湖岸之后,也反弹了回来,所以水流反而变得和缓了。与此同时,水面上升的速度也在变缓,似乎静止不动了。
我放开飞机尾翼,用力朝着机舱门游去,这时比刚才轻松多了,两分钟就到了舱门的上方。
就在我想潜进水里去时,也遇到了一样的问题。
救生衣的浮力很大,我根本没办法往下潜。
我看着脚下隐约可见的舱门,如果要钻进去,只有一个办法。
脱掉救生衣,往下潜。
可是,如果真的这么做,等下拼了老命把唐双拖出来,自己还有没有力气游回岸上,就真的是个未知数了。
我环顾四周,这里也完全没有能把救生衣脱下来之后,暂时固定的地方。
舱门里咕嘟咕嘟冒出几个大气泡,说明在水压的作用下,空气已经开始往外跑,唐双的生存空间,正在慢慢变小。
时间已经不允许我多考虑了。
我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拼就拼了吧。
我三下五除二地接下救生衣,用力往飞机尾翼的地方一抛,寄望于它能刚好挂在那上面——虽然我也知道机会很渺茫。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憋在胸腔,然后就猛地往水里一扎!
当手能抓到机舱门的上边框时,就好用力多了,我顺势往机舱里面钻。
感觉快要透不过气时,整个人终于都钻进了机舱里。万幸,我刚才的判断是正确的,在水面跟天花板之间,还有不到20里面的空隙,仰着头让脸跟天花板平行,还能够勉强换气。
我深深吸了一口不那么纯净的空气,再次扎进水里。
机舱里黑漆漆的,幸好,刚才唐双带进来的小手电还亮着,在水流的裹挟中翻滚着,光柱变换之中,照到了水面漂浮的长条状物体上。
那是唐双。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看上去她还在昏迷中,但幸好刚才没被机舱里的座椅什么的勾住,而是顺利地浮了上来。
来不及想太多,更来不及观察这被水淹了大半的机舱是什么样子,我拼了老命,朝大概十个座位开外的唐双游去。
到了唐双跟前,我不由得大呼侥幸。可能是上天没打算让她死在这里,或者是这机舱里谁的灵魂在保佑她,总而言之,她正面朝上,并没有因为水淹而窒息。唐双的头朝着我这边,我用手指探到她鼻子下,很好,虽然微弱,但是感觉到了呼吸。
既然上天要她活下去,那我就来助上天一臂之力。
事不宜迟,我一只手拖着她,一只手扒拉着往外游。
好不容易到了舱门,这时水位比刚才我钻进来时,又稍微高了一些。
唐双穿着救生衣,整个身体都浮在水面上,就比舱门的上边框,高出了足足有20厘米。
卧槽,这该怎么把她弄出去?
看着水位慢慢变高,行不行都只能这么做了。
我深深吸了最后一口气,然后潜进海水里。
右手仍然抓住唐双的救生衣,以防她飘走,身体却往舱门外钻,整个人都埋在了水里。
然后,我双脚用力踩着舱门旁边的飞机外壁,咬紧牙关,拼命把她往水里拖。
最艰难的是一开始——我简直把牙龈都咬出了血——等把她拖进水里,救生衣卡在上门框时,就要容易一点了。
我在水下没办法呼吸,又不敢浮到水面换气,只能拼着继续把她往外拖。
而她的脸上,也出现了难受的表情,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咕嘟咕嘟往外冒气泡。
我拼了死命,她的胸出来了,上半身出来了,膝盖出来了……
脚踝卡在门框上。
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心脏狂跳着,也要蹦出胸腔,耳朵里嗡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见。用尽肌肉里最后一点ATP,我往外一扯,终于,她整个人都从门里出来了。
在救生衣的作用下,她开始往上浮去。
而如同刚才她骑在我肩上一般,道理是一样的——只有一件救生衣,不够浮起两个人。
我在最后的一刻,勉强把她身体翻转了一下,让她正面朝上,这样浮出水面后才能顺利呼吸。
而筋疲力尽的我,开始往水里沉下去。
我双手徒劳地往上抓,当然什么也抓不到。
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穿着橙红色的救生衣,离我越来越远。水面的上方,已经有微微发白的光亮,那适合人类生存的陆地上,已经迎来了第一抹晨光吧?
一个场景在我脑海里浮现,那是在雪山之巅,另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女人,也是这样往上、再往上,离绝望的我越来越远。
不过幸运的是,我实现了自己的承诺。
上一次,那个姑娘往上飘,是去赴死,把活下去的机会留给我;这一次,唐双往上飘,她可以活下去,而我将会死在这里。
也算特么地死得其所吧。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意识开始模糊。渴望氧气的嘴巴,开始不由自主地张开,咸腥的海水止不住地灌入,即使我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也是无济于事。
身体翻转了一个方向,脸朝着黑漆漆的湖底,沉去,沉去,离那条莫名其妙的飞机跑道,越来越近。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人能救我了。
我就要死了呀,妈蛋。
除非……
在意识完全丧失之前,我微微睁开的眼睛里,看见一头黑色的魔鬼,在水里像天使一样拍动翅膀,向我靠近。
是幻觉吧?
果然是梦啊。
我在松软的大床上醒来,看见的是窗帘透露出来的太阳光。
我猛地要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了。
浑身的每一寸肌肉,没有一寸属于自己。
我想要问自己是怎么了,张口说出来的一个字却是:“水。”
“给。”
我接过床边一只手递过来的水杯,微微支起脖子,猛地一口气灌了进去。
淡水通过食道的感觉,真好。
我把杯子还给那只手,用被海水腌得像咸肉一样的嗓音说:“谢谢。”
然后我发现,那是一只皱巴巴的手。
再一看,从窗帘透进来的光线里,那个在床边坐着轮椅,伸手接过水杯的人,赫然就是——付老爷子!
我马上就吓得全醒了,所有的记忆也一瞬间回到脑里。
我从床上蹦了起来,身体往后倾,大喊道:“唐双呢!你把她怎么了!”
付老爷子阴阴地笑着,没有说话。
我想要扑上去抓住他的衣领,给他丑陋的脸上来一拳,但是软弱无力的肌肉拖住了我。
限制我行动的,还有身后传来的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在这呢,鬼叔你醒啦,上个厕所发生了那么多事。”
我回头看去,在浴室的门口,倾泻而入的猛烈阳光中,站着一个优雅的人影,像是曙光女神。
唐双,她怎么会……
一阵眩晕袭来。
在彻底晕过去之前,我想唐双晕了四次,我这才晕第二次,不算太丢脸。
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