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非常特别。
我明知道自己三十多年的生命中,根本没有哪一段时间,可以插入“学习驾驶飞机”这一段经历。但是脑海中,偏偏就有关于学开飞机的记忆。
就好象,有人硬生生往我脑子里,塞进去了开飞机的记忆卡片。
又好像,你去到KFC,跟服务员点了一份麦当劳才有的麦辣鸡翅——然后,服务员真的给了你一份。
明明知道这不合常理,但事情就这么发生了;这种感觉有多诡异,就有多真实。
不过,我并不是第一次有这种体验。
之前我有过从高维空间,俯瞰我们人类所处的低维度的体验。所有的平行空间,就好象一条条被切开的管道,我可以看到不同空间里的每一个自己。
在不同的平行空间里,蔡必贵有着不尽相同的面貌,和大相径庭的职业;而且,在一闪而过的片段中,我不光看到了现在的蔡必贵,还看到了年幼时、年老时的自己。
让我庆幸的是,即使是七八十岁的那个我,也没有变成秃头,而是有着满头的银发。
风中飞舞的白色头发……
水飞又是猛烈地一阵抖动,水哥破口大骂:“你特么要是会开,倒是赶紧开啊!”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操纵杆往前推的一刹那,伴随着水飞发动机的轰鸣,我的大脑也飞速运转起来。
我突然就明白了,开飞机的技巧,或者说关于如何驾驶飞机的记忆,来自另一个平行空间的我。
突然变白的头发,还有睡梦中不停重复的质数2063,都是我跟另一个平行时空的自己交错,然后获得了另一个自己的部分记忆的表象。
或许我得到的记忆不止这些,但是现在的情景需要我开飞机,所以只唤醒了开飞机的这个技能。
如何开飞机,技能GET。
所以,趁着现在,赶紧运用我的隐藏技能吧。
我轻松地驾驶着水飞,在水面滑行着转弯,然后在又一次波浪的推动下,加速,起飞。
随着机头慢慢抬起来,浮筒离开水面,水哥也发出了他不可置信的喊叫:“卧槽,你丫真的会开飞机啊。”
就连心思全放在唐双身上的甜爷,也抽空对我表示了下赞赏:“鬼叔好厉害。”
水飞稳稳地上了天,眼角的余光里看到,刚才的礁石已经山崩地裂,随着一声可怕的巨响,一波两三米高的海浪,席卷了刚才水飞停留的位置。
如果不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我把水飞开了起来,现在的我们,估计都被打翻掉到了海里。
真尼玛险透了。
十分钟后。
导航仪上的卫星定位,显示我们正沿着唐双规划的那条回程航线,返回鹤璞岛。
在我比唐双更专业的驾驶技能下,水飞已经飞了一半的路程。再有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可以回到岛上,刚刚好就是凌晨三点。
虽然脑海里的有很多开飞机的记忆,但是这个平行空间里的我,身体确切地在开着飞机,却是踏踏实实的第一次。
我表示,很享受开飞机的感觉,比打飞机还要爽。
身后传来甜爷的欢呼:“醒了!”
我技巧娴熟地在开着飞机,但是却有一种感觉,双手并不是受我的头脑控制,而是像机器一般,正在执行自动操作。所以,我可以分出神来,回头去看唐双。
她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并没有对谁在开飞机提出怀疑,也没有问自己为什么晕了过去,而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红色风衣。”
甜爷不明就里:“什么红色风衣,老公,你没事吧?”
她又问我道:“鬼叔,唐少刚才撞到了哪?”
我看着甜爷苦笑道:“没撞到脑袋,你放心。”
唐双却像是真的疯了一样,突然冲到驾驶座后面,按着椅背,头伸到我脸旁问:“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
我知道她说的是那件红色风衣,点头道:“看见了。”
她的语速更加急促:“红色风衣,你记得我跟你说的梦吗?坐在我右边的骷髅,让我不要吵的那一个?”
我皱着眉头问:“嗯,怎么啦?”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失态,声音近乎歇息底里:“那个骷髅,就穿着红色风衣!”
最后四个字她是喊出来的,音调高得像女人被老鼠吓到。
唐双的尖叫声在我耳朵旁边爆炸,我受到惊吓,猛地回过头去,右脚下意识地用力一踩;幸好飞机上并没有刹车,要真是在开车的话,这下子估计都甩尾漂移了。
双手似乎不受控制般,有条不紊地在操纵着飞机,脑子里却是乱哄哄的。
拼图一样的碎片,在黑漆漆的底板上逐个浮现。
穿着大红风衣的骷髅。
“不要吵!”
镰刀、铁锤、翅膀组成的航空公司标志。
在海里飞行的空客A310。
“这暴脾气,跟你妈可真像啊。”
酒窖里一阵悠扬的钢琴声,苏联歌曲,《喀秋莎》。
“我妈是大家闺秀。”
众多纷杂的碎片,在脑海里浮现,争先恐后、吵吵闹闹,却拼不成一副完整的图画。
我突然觉得头开始剧痛,然后甜爷突然一声叫喊:“头发,你的头发在变黑!”
有些记忆从我脑里抽离,像是那些拼图碎片赶走了一般。
我发现——自己不会开飞机了。
对啊,我怎么可能会开飞机呢!
几秒钟前,还熟练地握着操纵杆的手,突然之间就不知道要放哪里了。
手忙脚乱之间,水飞猛地急速下坠,在突然的失重之中,我感觉自己的胃快要跳到了胸腔。
甜爷跟水哥同步发出了尖叫。
唐双虽然刚才处于迷乱的状态中,到了紧急关头,却能一秒就苏醒过来。
她一个箭步冲到副驾驶坐下,对着我喊:“你别动!”
我赶紧松开了操纵杆,就像那是高压电线一般。
我也是一个很爱演的boy,明明接近吓尿的状态,竟然还学着冲上云霄里的机师,说了一句:“you take control。”
唐双皱眉回了句:“I take control。”
然后她拉起操纵杆,水飞减缓了下坠,慢慢平着飞了一会,又抬升到了原来的高度。
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吓死爹了。
甜爷跟水哥也吁了口气,水哥更是不满地骂道:“鬼,你搞毛啊?”
我想起甜爷关于我头发的评论,便去抓自己的头发,想象刚才一样拔几根下来看看。但是直到发痛,也才能扯下两根,在眼前一看,果然回复了之前的乌黑浓密,简直可以去拍duang的洗发水广告了。
我皱着眉头,卧槽,这说明那个2063会开飞机的另一个平行空间的蔡必贵,已经被挤走,离开了我的身体。
幸好,还有一个会开飞机的唐双在我身边。
此时此刻,一架黄色的水上飞机,正在它回程的路上。天跟海还是一片黑漆漆的,就像夹着一点黄色芥末的两片竹炭面包。
我抬腕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凌晨两点四十五分,再过十五分钟,我们就会飞回到鹤璞岛。
那个印度阿三并没有发来通知,也就是说,岛上的人没有发现飞机被偷。这么一来,我跟水哥的愿望真的实现了,我们可以偷偷把水飞还回去,安然无恙地回到水上别墅,然后一觉睡到大天亮。
可是……
水哥非常信任唐双的驾驶技术,把安全带都解掉了,凑过来问:“鬼,刚才海里是尼玛怎么回事?”
我挠了挠头说:“那个,那个飞机头,不对,那不是飞机头,是半烂船。”
水哥疑惑地问:“船?搁浅的船?跟我第一次看见那艘一样?”
我摇了摇头:“不,那是一艘很破的船,泡在海里很多年了,退潮了才刚好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