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手里的一撮白发,突然想到,2063会不会指的是2063年?到那时候叔就80岁了,确实会有一头白发。
旁边的唐双自言自语道:“2063,是个质数。”
质数,就是大于1的自然数,除了1和它本身外,不能被其他自然数整除——的数字。
我确实有一个怪癖,特别偏爱质数,比如听歌时候,一定要把音量定在11、13、17、19、23这样的质数上,要不然心里就会很难受。
但是对于100以上,尤其是1000以上的质数,叔就没有什么印象了,毕竟不会把质数表都背下来。
可是,为什么会在梦里的时候,偏偏念叨着一个自己都没印象的质数?难道只是个巧合?
在我纠结着白头发跟质数时,唐双第三次提醒道:“我们已经到了C点,你们都知道了,这是我画出来的最后一个点,如果这里还是没有的话……”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总之,拜托大家了。”
我转过去看了她一眼,唐双脸上的表情,是明明心里很难受,但偏偏假装坚强的那种。
这种表情的杀伤力,比直接哭出来还要大,但凡是个心理正常的男人,看见这种表情,都会完全丧失抵抗力吧。
于是,我暂时把白头发跟质数都抛到脑后,认认真真地开始搜寻海面。
A点跟B点都没有任何发现,所以虽然大家没说出来,但心里下意识都觉得,C点应该也找不到了。
坐了那么久飞机,我甚至已经在脑补,水屋的床躺上去是什么感觉,今晚失落的唐双又该怎么安慰,是借肩膀还是胸肌给她会好一点……
然后,我就在海面上发现了什么。
这里的海水颜色更深,在那一坨静止的物体周围,海浪拍打着,在星光下反射出浪花的白色。
那坨物体横我们左前方的海面上,同样呈白色,不同于浪花,是人工制造的白;体型巨大,一头是断掉的边缘,另一头似乎是椭圆形……
飞机头。
我指着那东西,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唐双已经猛地一拉操纵杆,机身左倾向那边靠近。
尽管表现得再云淡风轻,这架梦了二十多年,两百多次的飞机,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时,她的情绪还是无法控制。
毕竟,再怎么强悍,她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因为水飞不断变换角度,时而出现在视野里,时而消失的飞机残骸——试图揣摩唐双的心情。
然后,水飞就降落在了海面上。
按照道理来说,如果原本沉睡在飞机残骸,这时候露出了海面,那么这里的海水应该是跟刚才一样,浅得无法停下水飞。
奇怪的是,此处的海水却足够深。
此时那飞机残骸,正停在我右侧20米开外,从前窗玻璃看出去,能看到一角。随着海浪的波动,水飞正在不停地颠簸着,我们四人坐在上面,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动。
空客A310体型巨大,但是跟无边无际的大海比起来,比泳池里的一根针还要渺小。唐双仅仅凭着鹤浦岛上残留物的上岸地点,以及她对洋流的分析,竟然就真的找到了飞机的残骸。不光我们三人难以置信,就连唐双本人,也会有不敢相信的感觉吧。
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不过,这一架,不,半架摆在我们面前飞机,却跟我的想象有点差距。因为无论是在唐双还是在我的梦中,这一架失事飞机,都是一个完整的形态;如今找到的,却是一架头尾分离的残骸。
而且,这半架残骸的姿势,跟我脑海画面中的也不一样。我们梦中的飞机是稳稳地“停”在海底一片平坦的沙地上,这半架残骸,却是以一个二十多度的斜角,被卡在露出海面的一块礁石上。
但是话说回来,这再正常不过了。唐双之前就分析过了,大型客机成功迫降在水面的可能性很小,更别说在失事二十年之后,沉没在海底的飞机,还会保持完好。
我们共同的梦,即使再逼真,也不过是个梦而已,没有什么参考意义。
水飞上响起了一阵啪啪声,那是我们四人都解开了安全带。
水哥第一个按捺不住,说道:“卧槽,真找到飞机了。”
我也感叹了一个:“唐少不是开玩笑的。”
甜爷更是欢呼雀跃:“老公好棒”
相比之下,最镇定的却是唐双自己。虽然找到失事飞机这个目标,没达成时像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一旦达成了,对于唐双来说,就是已经确认的一步,成为前提的一步,没有太多思考的价值。
像唐双这种人,具有明确的目标,和与之匹配的行动力,她永远是在朝前看的。
此刻的唐双,皱着眉头,提出了我们要面对的下一个问题:“我在想,我们要怎么去那飞机。”
水哥奇怪道:“这水飞不是能在水上走吗,开过去就行了。”
唐双摇了摇头:“水哥,刚才降落的时候,我注意到飞机残骸是搁浅在一块海底的礁石上的,你也可以把它理解成海底的山,跟陆地的一样,海里的山峰也跟应该不是孤立的,旁边很可能有稍微矮点的峰。现在是晚上,能见度很低,海浪又开始大了起来,如果我们贸然把水飞开过去,不小心碰坏了浮筒或者机翼,那……”
甜爷紧张地说:“那就惨了,我们怎么回去呀!”
唐双点点头:“所以,这里是水飞能到达的最接近的位置了,接下来,我们只能凭人力过去。”
我故作轻松地说:“简单,我们游过去。”
水哥瞪起了眼睛:“鬼,你可没说行程还包含游泳。”
甜爷更是被难住了:“我不会游泳啊,怎么办?”
唐双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他们的反应,看了我一眼说:“我跟鬼叔去就好了。”
她又看着水哥说:“有劳水哥你了,留在水飞上,照顾好甜爷。”
甜爷一听就不愿意了:“不嘛,我也要去……”
唐双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宝贝,你乖。”
甜爷就撅着嘴巴,没有再出声了。
我见气氛紧张,打趣道:“甜爷放心,我会保护好你夫君的。”
其实我心里想的是,放心个鬼啊,这夜黑风高,潮涨潮退的,一片本来是无人能到达的海底,现在硬生生要游过去,谁知道会不会遇上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唐双对我笑了一下,她上扬的嘴角仿佛有一种魔力,缓解了我内心的焦虑。
感激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我完全get到了。
还能说什么呢,我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来。
唐双跟我各自找出了水飞上的救生衣,然后穿到了身上,再戴上有头灯的探险头盔。
水哥正在安慰甜爷,甜爷担心地看着唐双,而我在她前面,打开了飞机的舱门。
风比想象中的要大。
水飞下面是黑漆漆的海水,不知道有多深,淹没一个人是足够了。
我看了看不远处的飞机残骸,再摸摸身上穿的救生衣。
不能怂。
赐予我力量吧,我是希瑞!
然后,身体浸入海水的一刹那,我就后悔了。
卧槽,海水那么冷是正常的吗?
我试着用脚去够海底,果然,什么都碰不到。
而那个停在黑漆漆礁石上的飞机残骸,在头盔灯光的范围外,感觉远比它的实际高度要高得多,像是一座不可攀登的高山。
上刀山,下火海,为的是一个……拉拉,而且还是拉拉里面的T。
想想我又何必。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想认怂已经太晚。
唐双也从水飞上下来了,这时候游到了我的身边:“鬼叔,你行吗?”
男人是不可以说不行的,我咬咬牙:“走着。”
身后传来甜爷的担心的喊声:“你们小……”
她的声音被海浪卷走,变成了细碎的浪花,我仍然采用笨拙的蛙式,双脚用力一蹬,耳朵里除了海浪的波动、海风的呼啸,就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