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能一脸紧张：“师弟，汝要做甚？千万三思，不可行差踏错，实在不成便去山中寻些野味也强过这般招摇撞骗！”

“师兄放心，我自有分寸。”韩复咧嘴一笑，“既来游历红尘，岂能真个避居山林而不入世体察？”说罢，一手高高托起金块，大步向闹市走去。

“诸位乡亲，诸位父老！”韩复手捧重金招摇过市，早已吸引了大批人的注意，此时一声高喊更是引得众人侧目，“小子是益州布商，随兄长通商西域，不料归途遇了山贼，财货尽没，某与兄长拼死逃脱，仅护得西域狗头金一锭，欲折换银钱以作归资，万望贵乡父老帮衬一二！”

韩复说得入戏，眼睛都蒙上了一层水汽，转头却见“兄长”朱悟能手足无措地跟在身后，一脸懵懂之相，忍不住就是狠狠一个白眼飞过去，悟能蓦然惊醒，跟着呜呜干嚎了几声，却着实是挤不出眼泪来。

此时行商乃是贱业，谁也不会怀疑有人冒充商人，再说除了这些不事生产的暴发户，哪个会带着这么大坨金子到处招摇？话到此时，周围人早已议论纷纷。

一个胖大婶抹了抹眼泪：“看这后生真是可怜哩！”

旁边笼着袖子的闲汉附和道：“谁说不是呢，他那兄长看着呆呆愣愣的，这千里迢迢的买卖怕是都着落在这后生身上，也是不易。”

就连街边食肆的账房先生也踱出来看热闹，一见这狗头金，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大一锭金子，怕不有四五斤上下，少说也值百万钱，有几家换得起？若是拖延下去招来了官差，落得个籍没入官，那却糟哩！”

韩复一听正中下怀，赶紧顺水推舟道：“这位老丈提点的是，小子也不敢多求，但有白银五百两，够我兄弟返乡置点田产也就是了。”

此言一出，更是引得一片哄然。五百两银子换这么大一块黄金，有路子的转手就是十倍获利不止，更有那心思活泛的已经想着若是托京中为官的远亲送呈朝廷，指不定还能恩萌个一官半职的……

韩复看着熙熙人群，悄然打量世人百态，心中暗自点头，事情发展果在预料之中。

此时金贵银贱，铜钱则更次之，五百两白银尚不足那块狗头金价值之一成，但折算成铜钱却也有近十万，绝非一般百姓所能承受，至于身家丰厚又贪图小利之人么……坑了也就坑了吧！

正思量间，又听有人喊道：“诶，都让让，黄老爷来了！”

韩复循声望去，只见一老一少正向这边走来，老者面容慈祥，一头华发，看其步态却颇为健朗，身旁少年伸手虚扶，亦步亦趋，甚为恭谨。祖孙二人尚未近前，早有眼尖的乡民瞅见，嚷嚷着让大伙让开道路，似是在此地颇有人望。

有那热心肠的凑到韩复身边道：“这位是襄阳城的黄家老爷，家资巨万，又乐善好施，这几日正好来此地省亲，也该是你的造化，要不然咱这小地方可没几个买得起你这宝贝！”

韩复敷衍着应了几声，心下却颇有些遗憾，什么黄家蓝家的，实是入不了他的眼，若是南阳诸葛家，说不得立马便上去攀交结缘了——他却忘了，此时的诸葛家族尚在琅琊郡呆得安逸，离避祸荆州还早着哩！

但有买家上门，怎么也得支应一二，免人生疑。韩复挤起笑容上前作揖，黄姓老者微笑还礼：“老夫听闻小郎君有块金欲售，颇为意动，可否借宝一观？”

所谓狗头金，其实不过一块石头，韩复自无不可，随手就将“金块”递了过去。

黄老颇觉意外地看他一眼，只道此人年少大气，心下暗自点头，却没有伸手去接，转头示意少年上前验看。那少年也不怯场，大大方方走到韩复面前，微微躬身，这才双手接过狗头金验看，显得极有家教。

只见这少年也不像市井之人一般以齿相试，仅是拿在手中掂了掂分量，看了看成色，闭目心算片刻，便将金块双手奉还，转身向老者禀道：“回大父，确是足色真金，重四斤七两六钱，可抵白银七千两。”

看这少年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却聪慧精干若斯，众人不禁连声惊叹，直呼神童。黄老爷欣慰地拍拍孙儿后背，对韩复温言道：“小郎君若是信得过我祖孙，便照此交兑如何？老朽薄有家财，实不愿趁人之危，何况在外相逢亦是有缘，就当为子孙置办传家之物了……只是七千两并非小数，须遣人回转襄阳搬取，想来两日可回，不知小郎君可能等得？”

看韩复还有些犹豫，黄老却是会错了意，捻须一笑道：“小郎君且放宽心，所付银钱皆有黄家印记，不在官禁之列，尽可安心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