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复一声怒斥：“好个贼子！”

悟能语带哭腔：“还我鸡来……”

番僧听得声响，抬头咧开油腻腻的大嘴粲然一笑，三口两口将鸡架啃完，双手合十道：“多谢二位菩萨！”

“谁是你家菩萨！哪来的蛮和尚，疯言疯语，不知所谓！”韩复皱眉清叱，心下却大为警惕不安：这和尚身上看不出法术修为，却怎能悄无声息地寻到自家身边，不仅悟能与自己皆毫无察觉，甚而那灵智初开的火龙似乎还对他深怀畏惧？

“诶呀呀，岂敢当菩萨谬赞，弟子惭愧，惭愧！”那番僧被韩复一通骂，却是不怒反喜，连连合掌行礼。原来此时不同后世，“和尚”之名并非佛教出家之人泛称，刚出家的僧人称为“比丘”，只有修行到了一定程度，于佛法造诣上堪为人师者方被敬称为“乌社”，后转译为“和尚”。

番僧喜笑颜开，悟能却是怔怔看着一地鸡骨，咬牙切齿道：“你个贼秃，找吃的比你朱爷爷还麻利，真是属狗的不成……此事休想善了，莫要以为装疯卖傻就能白赊了某的鸡去！”

“菩萨爷爷息怒，弟子绝无冒犯之意！”番僧见悟能发怒，惊得连连摆手，磕磕绊绊解释道，“方才弟子在城中……额，遇些变故，一路跑……游方到此暂歇，又饥又困，只得静心念经以缓体乏，迷迷糊糊中闻得异香阵阵，便循着香味寻来，见到二位菩萨爷爷在此显圣，想是不忍我教中弟子受苦，有意赐下果腹之物，便也觍颜受了……”

“想得真美！看不出来哈，你这和尚头发不多，脑洞倒是不小！”韩复冷声打断了番僧，也不管他听懂听不懂，顾自接道，“再说一次，我等乃是道家子弟、玄门正宗，与你化外教门不曾有半分干系，更不是劳什子菩萨！我也不管你是何来路，所言是真是假，此番且放尔一条生路，速速离去，若再纠缠，定不轻饶！”

韩复说得凶狠，那番僧却是夷然不惧，连连叩首道：“二位若不是我教尊者，又怎会两度在弟子面前显圣？弟子确是虔心向佛，甘受一切试炼，请二位尊者垂怜，传我正法，早归乐土！”

“虔心向佛？”韩复嗤笑道，“刚才吃肉吃得挺欢实啊，怎么就不怕破戒？”

番僧茫然抬头，反倒叫起了撞天屈：“这却冤枉！弟子是白马寺的僧人，素守三斋九戒，方才所取乃是三净肉，怎会违戒？”

所谓“三净肉”，亦即眼不见杀、耳不闻杀、不为己所杀之肉，乃不禁比丘之食。此时律宗未兴，大多数僧人化到什么便吃什么，并没有太多讲究，能恪守此条的已算得上持身甚严，可看他却又无半分得道高僧的模样，实是处处透着古怪。

韩复心下疑云更盛，眼见与这番僧越说越是掰扯不清，却又不能随意出手伤及凡人，急恼之下咄一声“住”，将那番僧定在当场，一手拉起悟能道：“此人来历可疑，莫与他纠缠，我这定身法可让他一昼夜不得动弹，咱们速速去休！”

悟能亦是知道深浅的，当下唤过火龙来，与韩复一道疾掠而走。

二人去得不久，那番僧抖了一个激灵，竟然已是行动自如，挠着头喃喃道：“求佛多年终于见到点化尊者，本该欢喜才是，为何心中却隐隐有一股戾气翻腾不已，似是见了仇人一般？啊，是了！想必这也是试炼的一部分！”

番僧自以为悟透玄机，喜得重重一拍大腿，拔脚便朝着二人消失的方向追去，速度比之韩复悟能竟也不遑多让……

第七十七章 点金试心

南阳，裕州。

韩复拉着悟能去而复返，一方面是想着南阳乃国中之地，风云人物辈出，或许无心之间能结下几段善缘，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囊中羞涩。

不错，就是没钱了！堂堂两位天仙，花果山二少，身家自是丰厚，然则此行却是临时起意，未曾将全部家当背在身上，又有悟能这厮一路挥霍无度，终于在“叫花鸡”上折完了最后一枚金锭。当韩复被缠得没法，不得已答应再做一次“叫花鸡”的时候，两人摸遍全身方才发现已是囊空如洗。

作为仙家，“点金术”这等手段自是不缺，不过以他二人修为远不足以参透五行本源，所谓“点石成金”不过是高明些的障眼法而已，拿假金子骗人没得折了功德不说，若是昧了谁家活命钱还不知平添多少业障哩！至于甚么“五鬼搬运”偷摸钱财之事更是提也休提……实在是丢不起那人！

“如之奈何？”韩复两手一摊，“我倒是无所谓，大不了不食人间烟火而已。”

朱悟能摸着肚子，哼哼唧唧道：“若是这般，不如回山。”

韩复坏笑：“师兄若耐不住馋，且去街头耍些把戏换钱如何？那五行变化之术耍来想是极有人看的。”

悟能没好气地哼哼道：“要去汝自去，某却不是这般没羞没臊！”

“还不都是因为师兄挥金如土，坐吃山空。”韩复撇撇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左也不是，右也不成，只能行此下策了……”

说着凌空摄来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将手一指，石头顿时变作金黄一团，光彩熠熠，好不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