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复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配合着缓缓点头,把当光杆司令这种事情说得这么光芒万丈委实不易……忽然间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只是看着胸前的大鞋印子,又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
大鹏王一眼看出韩复心思,不由得开口喝道:“有话就说,扭扭捏捏看得人心烦!”
“这个……罗刹国主不是牛魔王么?”韩复一缩脖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就给……弄死了?”
“死的自然是老国主!”大鹏王面带不屑道,“他身后只留下一个女儿,这罗刹女一介妇人难掌大局,幸好后来不知怎的遇上了牛兄,又招赘他做了新国主,仗着牛兄威名,这才勉强保住国统未被诸部瓜分。”
“原来其中还有这般曲折!”韩复心下暗道,怪不得牛魔王四处呼朋唤友,一心壮大声势,原来是千钧重担压于一肩,不得不苦苦撑起。
“那鹏兄又为何甘居如来之下,当一个孤家寡……额,部主呢?”
“贵为一部之主,却无琐事缠身,又可坐收功德,这等好事换了你会不要?”大鹏王白他一眼,又接着说道,“如来还暗中许我摄那天龙为食,天龙滋味极美,龙肝又是大补之物,着实难得。我为了试探如来诚意,曾一日之内吃下大龙十条,小龙一百,惹来龙部之主愤而上告灵山。如来倒是守信,只轻轻打发了他去,未曾说我半句不是。”大鹏王似乎是回想起了龙肝的美味,犹自面露向往之色。
“夫欲其亡,必令其狂!”韩复终于想到症结所在,猛地一拍大腿喝道,倒把陷入遐思的大鹏吓了一跳,“如来就是要让你骄狂放纵,肆无忌惮,以至四面树敌!想那龙部乃是八部之中数一数二的强族,连它都被你一人压得喘不过气来,其他六部能不唇亡齿寒?更有那无数菩萨、罗汉、比丘、揭谛,谁不是紧紧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到时如来再伺机挑唆,最后他自己都不必动一根手指,众怒之火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危言耸听!那些杀才算得甚么,便是联手而来,某家也能……”大鹏王素来桀骜自负,正要放出豪言,但是想到满天神佛黑压压一拥而上的场面,不由得也有些头皮发麻,气势便弱了三分,泄气道,“也能全身而退罢!”
韩复终于开始逐渐掌握对话的主动权,赶紧趁热打铁道:“鹏兄若是不信,不妨再回想一下,究竟是为何与大哥产生嫌隙?”
终于说回了正题,大鹏王回想此事依然还有些忿忿不平:“彼时如来似有和好之意,让他做了孔雀大明王菩萨,我也受了迦楼罗王封号。原本正是同登极乐、共享富贵之局,我那兄长却不知着了什么魔障,日夜挤兑我离开西天,口口声声说为我好,问他缘由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受激不过,一怒之下离了灵山,总算趁了他的心意!哼,谁想亲生兄弟之间竟也这般相嫉!”
韩复长叹了一口气,想了想,终是伸手入怀取出那枚五彩斑斓的珠子递了过去:“鹏兄且慢下定论,先看看这个罢!如果看完之后依旧认为孔大哥是对你心存嫉妒,韩某再也无话可说。”
大鹏王心神一震,瞳孔急剧收缩,劈手夺过珠子放在眼前端详,面色数度变幻,末了方颤声问道:“这……这是我兄长的本命元珠?”
韩复轻轻颔首,面带悲痛之色:“孔大哥正是为西天所害,鹏兄若不是早早抽身,恐怕也难逃这般下场。”
“怎么可能?兄长神通盖世,又有五色神光护体,谁能将他伤成这样?”大鹏王喃喃几声,猛然抬起头,目光赤红,一把抓起韩复狠狠顶在了洞壁上,嘶声喊道,“谁!到底是谁人所为!”
韩复被骤然传来的大力压得肋骨咯吱作响,几欲昏厥,想到大鹏王此时正处于暴怒之中,下手没了轻重,若是任由他发难下去怕是自己糊涂枉死也未可知,只得强撑着艰难应道:“想知前后因果,就让我……好好说话!”
大鹏王眼中凶光几度闪烁,却终是颓然松手,弃了韩复,双掌轻轻摩挲着珠子,语调低沉:“你自管说来,我绝不会再伤你。”
韩复大口喘息了一阵,总算能顺畅说话了,这才将孔宣一事来龙去脉细细说来。
大鹏王听他述说,眼睛越瞪越大,脸上惊怒之色愈演愈盛,到得最后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愤懑,怒发冲冠,仰天狂啸:“如来匹夫!吾誓杀汝!”
牛魔王正在洞外与人把酒言欢,忽然心生感应,口中仍是大声劝酒,手下却急速暗结法印,悄然间一道清光笼罩内洞,暂时隔绝了内外之声,自家悄然听得片刻,不由心中暗喜道:“如此,又多一强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