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说道:“解放之前,我是看义庄的,你知道什么是义庄吧,其实不像现在年轻人说的那样是停放死尸的地方。当然倒也没完全说错,停放尸体也是其中之一的作用。我起初看义庄的时候,是帮人家做工,那个地方就在现在历下区附近,不过那时候可是城墙外了,都是一片田地和农村。我和另外两个小伙子,黑子大毛三人看管,当然上面还有个负责的,我们和外人都叫他疤瘌头,至于他大名叫什么,我到现在也不知道。
说到底义庄究竟是干什么的呢,乃是有钱的宗族每房每户捐出来一块地,作为义田,其中再弄几个房屋变成类似于庄园的样子,就叫义庄了。义田的作用是接济贫困的庄户,并资助鳏寡孤独废疾者。这个资产归全族所有,不受个人控制,平日里负责人说什么都算,不过族里有权利撤换负责人,也就是疤瘌头了。
种田不用我们来干,自有雇来的庄户,我们主要是买卖粮食换钱或者来往贫困人家送东西,还有个责任就是看尸体了。通常一些绝户因为没人发丧,会由义庄来出资办白事儿,尸体也就停放在义庄了。
后来随着政权交替,各地地保和官吏也会把一些无名尸体停在义庄内,方便检查和保护尸体,不被野狗什么的啃了去。一些在本地做生意的外地人,有时候客死他乡同样也会送到义庄,然后送信回他家乡,让他老家派人来运尸体,我们会简单收殓,毕竟咱们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嘛。本来义庄只管宗族中的人,没有旁的义务,但官府说话了我们也不敢不听,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义庄内刨去停放尸体这挺吓人的事情,基本还是挺好的,比如粮食起码管够吃,我想我现在这幅身板也是年轻的时候打下的好基础。那时候我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时候,大毛比我年长几岁,而黑子则和我差不多大,他俩都是孤儿,跟着疤瘌头有些日子了,而我则是后来给人家干农活打短工的时候被主人家询问,这才来看义庄的。
我们每天虽然吃不到什么大鱼大肉,但粗面馍馍可劲儿造,于是我们三个大小伙子各个有一副铁打般的身子。平日里走起路来也是带着风,疤瘌头经常抽着烟斗眯着眼睛看我们,就好像我们是他的儿子一样,出了门疤瘌头都昂首挺胸的,以我们三个为骄傲,当然他也的确疼我们。
为什么他叫疤瘌头呢,那是因为他满头的大疤瘌,足有十几道,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挠的一样。有次晚上来了尸体,而且尸体已经有些腐烂了,不光是臭气熏天,看着那人的死状也着实令人害怕,整个尸体都肿胀起来十分恶心。
那年头路倒不少,我们见过的死人也不少,吊死的饿死的比比皆是,可是这样的深夜见到一具如此高度腐烂的尸体,谁也会多想,什么坊间传言都在脑子中乱转。其实我们最怕的是鬼,可是说起来鬼,谁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个啥玩儿,因为谁也没见过。
到了晚上我们就聚到一起开始讲起了鬼故事,这越害怕越要讲,而且飚着劲儿的说,好显示自己的胆大妄为。疤瘌头这时候进来了,听见我们在说这些事儿勃然大怒。他虽然长得凶,但很少对我们发火,平日里相当和善。大毛听疤瘌头骂的难听了,就反驳说为啥要骂他们。
疤瘌头却说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这玩意儿不禁念叨别说着说着再把它给招来了。
大毛依然跟疤瘌头顶着嘴说你又没见过,听别人瞎说的吧,说说怕什么,还是不是男子汉了。
疤瘌头气的嗷嗷乱叫,用烟斗猛敲了大毛一顿,连烟杆都被打断了,愤怒之下,疤瘌头指着自己的头说道:‘到时候你们招来了后悔也晚了,我这头就是鬼挠的,我能不知道!’”
第八十二章 七哥篇——鬼挠头
“鬼挠的?”我不禁有些惊奇,甚至觉得这般说法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七哥笑了说道:“你不用怀疑,我还没有老到胡说八道的年纪,其实我刚开始也是很惊讶,认为疤瘌头是为了我们好,或者达到他说话权威性的效果,而在骗我们。但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证明情况并非如此,虽然至今我仍不敢说疤瘌头说的是真的,但可信度极大。你是选择继续听下去,还是想让我拐开话题讲一讲疤瘌头的伤疤。”
“按照故事的完整性,我应该继续听这个故事,可是实在心痒难耐啊,七哥,还是讲讲疤瘌头的事儿吧。”我笑呵呵的说道。
七哥哈哈大笑起来:“有什么说什么,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我喜欢和心直口快的人打交道。其实说起来疤瘌头的故事也不算题外话,和后面也有相关联的地方,咱们姑且讲一讲吧。
这事儿到了第二天,疤瘌头把大毛黑子和我叫到跟前,大毛心中不忿但却不敢说什么,生怕疤瘌头把大毛赶走。毕竟大毛在这里可以吃饱喝足,出去估计就得挨冻受饿了,还得下苦力才能活命。而且人都是有感情的,大毛自小孤苦,疤瘌头对他很好,就已经和亲人一样了。
其实不能怪大毛坏,实际上谁都有脾气,谁敢说从小到大没跟父母记过仇红过脸的。晚辈和长辈之间有意见代表着你长大了,当你懂得孝顺父母了,就代表你成熟了,这是人生的必要经历,几乎每个人都走过。
疤瘌头是个睿智的人,他没有生我们的气,反倒是让我们坐下。然后疤瘌头从油纸包里拿出了一大早就进城给我们买的猪头肉,我们平日里虽然吃得饱,但肚子里的油水儿不多,尽是在附近打点野味打打牙祭。最近已经好久没打到野味儿了,整顿猪头肉让我们一笑泯恩仇,我们吃着刚出来的白面馍馍吃着肉喝着小刀烧好不快活。
疤瘌头说:‘大毛你不能怪我打你,我这头还真是让鬼给挠的,所以我也怕你们变成我这样,我一时情急看你跟我顶嘴这才打你的。’
‘疤瘌头叔,我对不起你。’大毛站起来就要跪下,疤瘌头连忙扶住说道:‘跪天跪地跪父母,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给我跪,要非给我跪,等哪天我死了,给我上坟的时候再跪一个吧。’
‘你知道为什么来看义庄的都是男人嘛,还是童男子居多吗?你别看我这么大年纪了,老汉我还是个童男子呢。’疤瘌头嘿嘿笑着说道:‘男人看义庄胆子大,能干活,腿脚快脑子活,最主要的就是咱们义庄有时候会停放尸体,男子是阳能够辟邪。而童男子的阳气更胜,一般妖魔邪祟近不了身,人家不都说吗,男子汉头上有三味真火肩头有两盏明灯,只要灯不掉火不灭妖魔邪祟不敢入体。当然这都是传说,真碰见厉害的啥也不管用。’
随即疤瘌头就说了他的故事,那时候疤瘌头还和我们一样是个二十左右的棒小伙,还没有在这个义庄中,而是在其他地方给人看义庄。后来又来到了现在这个宗族家,做了十多年的长工,直到十五年前他来到了我们所在的这个义庄,成为负责人的。
那年他跟着一个老师傅看义庄,官家弄来了一具上吊的女尸来暂时停放。当时疤瘌头和几个小伙子年轻气盛,见女尸虽然面部因为窒息狰狞万分,但身材玲珑有致。于是便开始在晚上说起了荤话,而且越扯越远说到了女鬼身上,还说了许多艳史。
结果到了半夜时分,突听旁边房间中老师傅发出闷哼之声,众人刚刚聊完准备睡去,听到这动静翻起身来,怕老师傅是身体有恙,结果却透过窗户看到里面有个女人的身影闪动。众人好奇,以为是老师傅有憋得久了拿尸体发泄,少年们本就对此好奇,纷纷趴在窗户上透过窗户纸往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