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敢问您的法号是？”

“慧缘。我是这座寺庙的方丈。”

“我想知道，你手下这些和尚，有哪些人是新近才剃度成和尚的？以前他们是干什么的呢？”

“报告长官，本寺这三个月以来，的确收了几个新人。”

“几个？”

“大约七八个吧。”

“哦，那你把他们都指出来吧。我们主要对新人感兴趣，至于老人，我相信他们没有问题。”

李小安这话，让慧缘的内心淡定了不少。他一下子指八个人，都是前天入寺的。他们刚刚剃度，光头还很新鲜，气质上也不像和尚。凭李小安的经验，应该还有人没有被慧缘和尚指认出来。还隐藏着的和尚，才可能是真正的大鱼，抛出来的都是小鱼小虾。

李小安的眼睛如闪电一般掠过人群，那些和尚们有的低下头，有的诚惶诚恐，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你、你、你，出列。”

其中一个被点到名字的中年男子，正是“茂丰源”的经理坂本泽南。他一直混在人群里，慧缘法师也有意替他掩护，谁知李小安的火眼金睛还是把他给认出来了。

“拼了！”

坂本泽南一身令下，他第一个从裤袋里掏出手雷，就向军统行动队的人群里扔。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实在太快了。李小安喊了一声“卧倒”，轰的一声巨响，手雷在人群里爆炸，威力十分强大。好几个行动队员被炸得身首异处。

吃了亏的军统行动队员端起冲锋枪，就向那些和尚们扫去。这次可是不管真假，一律格杀。包括李小安在内，手里的枪都没有停过，子丨弹丨如泼雨一般洒向和尚们。

两分钟后，大厅一派安静。血流成河，散发出一股血腥味。慧缘法师作为日本特工的内应，也被冲锋枪打成了血筛子。让人觉得惋惜的是，“茂丰源”的老板坂本泽南已经逃走了。

坂本泽南作为专业特工，行动能力非常了得。就在他扔出手雷的那一秒，他并非像其他人那样倒地避弹，而是趁着爆炸的浓烟以惊人的速度跳出寺庙的围墙，逃之夭夭。

李小安率领手下人清理战场时，才发现向自己扔手雷的日本特务不见了。在战斗的时候，一个个都只顾着歼灭敌人，再加在现场硝烟弥漫，哪里还会在意坂本泽南。只到清理战场的时候，李小安才发现，那个扔手雷的特务不见了！

“又跑了一条大鱼。”

李小安十分懊悔地一拳打在柱子上，屋顶竟然掉下稀稀落落的粉尘。这个年代的人物，一个个都是有几下子的。李小安的身手不弱，只是没有注意到有人会趁机逃脱。根据他的经验，敢于擅自行动的人物，肯定不是小人物。

遗憾的是，现场没有一个活口了，连受伤的伤员都是不存在的，全都是死尸。

梁谋戴着一幅眼镜，长得比较墩实。平时上班，刘达成和他只不过是点头之交。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是尽量少交点没用的人。毕竟他还没有和军统站的莫正朝取得联系，一旦被误抓，什么老底都被弄出来，反倒会弄巧成拙。

梁谋的工作证是真实的，态度也很谦卑，看上去就是一个知识分子。排长看了一下他的证件，内心有那么一丝惴惴的不安，却又不能肯定。最后他还是把目光转向了下一个老师。

然而，梁谋内心的想法，却被刘达成捕捉得清清楚楚。他清晰地感受到，梁谋如释重负的内心。就像是一块巨石悄然落地。细读梁谋的内心，刘达成发现此人是日本特高课武汉特务处的特工，虽然早来半年，最近却奉上级之命，附带有监视刘达成和川岛秀子的任务！

他的上级会是谁呢？刘达成想到这，感觉后背脊阵阵凉意。别看影佐祯昭表面颇具亲和力，内心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其他人。包括川岛秀子。任何派出来执行任务的人，在影佐祯昭开始布局的时候就已经谋划好了，互相制肘，便于他发现问题。假如有人被捕，他往往能及时掌握动态。

折腾了半天，终于走了。那个不知名的排长带着一帮士兵离开，川岛秀子和刘达成长长地吁口长气。

川岛秀子轻捂胸口，叫道：“真是吓死我了。”

“你吓什么，不是有我吗？”

“我的胳脯被人看了，难道你不心疼吗？”

川岛秀子嗔怒道，惹得刘达成哈哈大笑。她明显是在卖萌。像她这样一个女魔头，老特工，不知道见过多少生死。

“心疼，怎么不心疼呢？一个土包子似的大兵，竟然敢看我老婆的手臂，这不在找死吗？我真想掐死他。”

“看你说的，一听就是假话。”

川岛秀子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补了一下妆。从表面上看，她显得镇定自如，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感。事实上，她也是香汗淋漓。就算有刘达成的背景存在，死亡的可能性较低，一旦被抓，接下来的很多任务都没办法完成。最坏的结局就是打道回府。

川岛秀子一边补着妆，一说问道：“达成，你还没有和那边取得联系吗？”

“”我还没有出去啊。这荒山野岭的，离镇上有些距离，离市区就更远，正逐磨着交通工具的问题。明天我们去一趟市区，看能不能弄一辆自行车。要是有了自行车，对于我们的身份比较符合，也方便于工作。”

“行，这个主意思我赞成。”

刘达成和川岛秀子都没有意料到的是，为什么上级会把他们的潜伏地点安排在石川中学。这里属于市郊区，距离中心城区远，交通更是不方便。安全系数的确会高很多，但同时也给工作带来了难度。

第二天，两个人走路到集镇，向一家修理铺买了一辆二手的自行车，然后由刘达成骑车，载着川岛秀子来到市区。长沙市的城门仍然正常开放，盘查倒是很严格。负责值勤的士兵反复查验了川岛秀子和刘达成的工作证件，便顺利放行。

市区的商铺还在正常营业。街上不时有一队队的士兵迈着并不算矫健的步伐，把街道踩得踏踏响。川岛秀子身穿一身藏青色裙子，留着长发，看上去秀气，内敛，文质彬彬。她这个形象，在普通长沙市民当中很普遍，属于那种掉进人堆就再也找不着的人。两个人把自行车锁在一家布店的门口，给了店主一块法币的看守费，便采取步行的办法，沿着街道寻找军统站。此时的长沙仍在的掌控之中，军统站不但存在，还很夸张地挂着牌，就像丨警丨察局一样，是国民政府的工作机构。

一个小时以后，刘达成在建业路看到军统站的牌子，心里大喜。按照吴文康给他的接头办法，他只需要在军统站门外的一颗大树上挂个风铃，然后去听雨轩茶馆等候，莫正朝会亲自来和他会面。

刘达成在街上买了一个小孩子玩的风铃，挂在军统站正门口对面的一株香樟树上，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莫正朝能看见这个风铃，彼此能早日相见。只有这样，才会降低误伤的概率。那名排长突击检查石川中学的事，在未来的日子肯定还会发生。

“秀子，你去干你该干的事吧。我去会一会军统站的首长，要不然，下次准会被他们吓得魂不附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