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在的情况看，刘达成和雷占松的关系就像是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谢谢老兄了，机灵点，我去去就来。”

刘达成走进同仁堂，诺大的店铺，竟然没有一个客人。

“喂，有人吗？抓药。”

喊了一句，这才有一个人头突然从柜台探了出来。这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此人身穿灰布长衫，戴着眼镜，满脸斯文相。原来他刚才是在弯腰清理药柜。

“先生，你要买药？”

“是的。我是从江北来的，路上偶遇风寒，感冒了。想问一下您能不能给我配几贴中药？”

“中药倒是有。不知先生使用的是军币，还是大洋。”

“对不起，我有法币。”

中年人机警地看了一下门外，并无异常，便低声道：“药在后面，请随我来。”

这个中年人就是同仁堂的掌柜李粤黔。**地下党联络员。刘达成随他来到后院，原来这后院也是别有洞天。套房里面还有套间，大白天都需要点灯才行。

“代号飞天鱼。”

“代号红狐。”

两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刘达成暗暗启动读心术，生怕遇到陷阱。不是他对同志不信任，而是敌情总是变幻莫测。每一个人的被捕、变节，等待自己的都可能是死亡。如果一旦遇有危险，先动手为强，后动手遭殃。

读心术告诉刘达成，这个李粤黔很可靠。他便直奔主题，焦虑地问道：“锡山游击队是不是截了日军的两车皮军火？”

“是的。这是上级的指示。有问题吗？”

“截军火当然没有问题。现在的问题是日军让七十六号无锡分站的孙鱼尽全力追回军火，并配合消灭锡山一带的游击队。我就是被李士群派来协助孙鱼工作的。”

“孙鱼？”李粤黔有些不屑地说道：“这个人可是十足的狗汉奸，到处鱼肉百姓，弄得无锡民不聊生啊。”

“这个暂且不管。我有紧急情况向组织汇报。孙鱼安插了一枚暗子到锡山游击队。此人原来是码头工人，名叫乔光明。至于他到了锡山游击队以后用了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反正只要是新近进入游击队的人员，一定要进行严格的政审。如果一旦被乔光明发现了军火的去处，肯定就是锡山游击队的灭顶之时。”

听到这个情况，李粤黔哪里还能淡定。乔光明这个人，他可是知道的，还是他亲自介绍进入锡山游击队的！

“你说什么？乔光明？我认识他。一个星期才参加游击队啊。估计现在正在新兵集训。”

李粤黔猛拍大腿，叹道：“这次的事情，差点就毁在我的手里，亏我还是个老党员，怎么就没有这么一点警觉性呢？”

刘达成捕捉到李粤黔的懊丧情绪，知道这位老党员是想找后悔药吃了。要不是自己发现得早，估计锡山游击队会被孙鱼的特工分站一锅端。这次来得真是时候啊。

“老李，事情还没有那么可怕。我们不是还有时间吗？”

刘达成笑吟吟地说道。

李粤黔问道：“红狐，你有什么好办法？”

“现在乔光明被我们发现了，我们正好可以利用一下他。让孙鱼知道我们游击队的厉害。”

刘达成和李粤黔商量了一阵，然后提着几贴祛寒气的中药，出了同仁堂药店。雷占松一直蹲在药店旁边的墙角抽烟。

看见刘达成出来，雷占松连忙站起身，迎了过来。

刘达成轻声道：“没什么异常吧？”

“没有。我盯着呢。”

“走吧。回去。估计孙鱼在等我们喝酒呢。”

回到分站，果然又是好酒好菜招待。孙鱼在招待上还是很舍得花本钱的。正如李粤黔所说，这家伙鱼肉百姓很有一套，创收的资金多，用钱拉关系的本领就比常人高出很多。

分站的饭堂在后院。一到吃饭的时间，几十个人挤在一个大约两百平方米的大厅吃饭，热闹无比。孙鱼让人在大厅旁边隔出两个专门用于招待贵客的包间，刘达成带来的人就有资格进入包间用餐。

孙鱼大约三十五岁左右，正是男人的黄金时期。他的头发一律向后梳，油光发亮，尤其是额间的印堂，远远看上去就像明镜似的。刘达成看见这样一个人，不应该是一个要死的人。然而，按照他和李粤黔所策划的计划，孙鱼必须死！

对于一个丧心病狂的狗汉奸，人人诛之而后快。席间，那个叫张虎的特工突然走进来，在孙鱼耳边一阵嘀咕，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刘达成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一个代号为“变色龙”的人突然来访，有紧急情况报告。

“诸位，请慢用。我去去就来。”

刘达成和雷占松相视一眼，然后轻松地敷衍了几句，继续吃饭喝酒。孙鱼却是心急火燎地来到大院外面的一家小餐馆。原来这个孙鱼模仿李士群的做法，在特工分站附近开了一些小店，派手下特务去经营。这样有利于搜集情报和发现可疑人员。

来者正是乔光明！

孙鱼来到小餐馆，乔光明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站长，打探到了。”

“慢点说！”

其实孙鱼的内心也很急，但他看不惯乔光明这种急于争功献功的人，有些厌恶地斜瞪一眼，硬是强迫孙鱼冷静下来。

“昨天晚上，我看见李勇带着两名警卫员向三河汊走，便偷偷地跟了上去。大约跟了四五里地的样子，便到了三河汊的核心地带。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乔光明受到打击，仍然没有丝毫气馁。因为这次的发现，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就算孙鱼骂他十八代祖宗，他也不会生气。

“我看到一堆堆的绿色帆布！”孙鱼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说道：“站长，那可是军火呀！一堆堆的绿色帆布覆盖着，堆放在芦苇荡的中央。那个地方四面临水，中间一块洼地。难怪我们的人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啊。”

孙鱼听得也是满心狂喜。但他不会像乔光明那样喜形于色。他是站长，自然多了一些常人所没有的理性。

“你看清楚了？”

“当然看清楚了。等李勇他们走了以后，我还偷偷地潜水进入了那个三河汊地带，掀开帆布看了里面的东西，一个个绿色的木箱！我不敢撬开木箱，怕弄出动静来。必竟李勇派了一个班的游击队员在那里守卫。”

“好。很好！现在我们就去河野队长那里，请求日本人支援，要是这次能把李勇的锡山游击队吃掉，嘿嘿，乔光明，你就等着升官发财吧。”

其实这话说的也是孙鱼自己。孙鱼很清楚，乔光明的功劳，也是他的功劳。因为他早就向河野队长汇报过了，自己通过苦肉计，已经安插了一枚暗子进入锡山游击队。保垒总是容易从内部攻破。这次乔光明进入到游击队，哪怕只是一名小小的队员，也是有机会掌握游击队的动向的，如果发现了军火，那个功劳更是不得了。

不一会，孙鱼开着三轮摩托车，带着乔光明来到宪兵队找到河野队长。

河野听完汇报，也是一阵狂喜。备受松井司令关注的军火大案，要是能在自己的手里侦破，这个功劳实在是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