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火力部置看，苏小权已经没有突围的可能。突围的时机一旦错过，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三个小时后，楼内的枪声渐渐稀落，但还是没有人冲进大楼。狡猾的小日本鬼子在等时间，一旦天亮，这些楼内的暴徒将会无处遁形，便是全歼他们的最好时机。

多田骏带人来到沪北工业区，看见这里出现一个深陷的大坑。所有的建筑物就像遭遇地震似的。受爆炸影响，整个工业区已经停电。躲在工业区地面的宪兵大约有四五十人，这些军人被刚刚发生的大爆炸惊呆了，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惊魂感。

一个中尉军官跑过来喊道：“报告司令官，地下印钞厂遭遇中国特工的袭击，整个地下空间已经全部坍塌。估计他们是从下水道进入印刷车间的。”

多田骏的身体摇了摇，一个趔趄，差点没有倒下去。

“司令官！”

秋山少佐一把扶住了他。多田骏的战刀杵在地上，脸上的肌肉皱成得变形。

他想杀人！

秋山少佐站在多田骏身后，感受着他身上爆发出来的强大杀气，心里也是瑟瑟发抖。这个地下印钞厂被摧毁，究竟是谁干的，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刘达成的能量，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天亮了。

晨曦微露。苏小权觉得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晨曦的光芒了。东方的亮光渐渐升上地平线，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

“兄弟们，我们已经出不去了，都把脸罩扯下来。让我们堂堂正正地死去。”

在丨警丨察局大楼的顶层，还剩下苏小权等最后十名队员。其他的队员打了一夜，全都已经壮烈牺牲。相比之下，日伪军的损失更加惨重。丨警丨察局大院躺满了尸体。

枪声没了。爆炸声也没了。一行飞鸟惊恐万分地掠过清晨的天空。

“兄弟们，我们已经够本了，让我们再看一眼初升的太阳，来世再做兄弟！”

轰轰轰......

苏小权引爆了留给自己的最后一颗手雷。世界突然变得无比寂静。刘达成躲在一颗大树下，不敢流出悲壮的眼泪。他看见身穿黄军装的军人，拼命地向大楼里冲去。

三支行动队，每支行动队三十人，再加上一些特勤人员，总计九十八具尸体。刘达成不敢留在现场搬运尸体，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钱新民活着回来，苏小权带着近百人的敢死队慷慨赴死。两个消息一起传到吴文康这里，他差点崩溃。

“行动之前，我就向苏小权交待过，不要恋战。把敌人的伪丨警丨察局端掉就赶紧撤退。谁知他”吴文康痛心疾首地感叹道：“丨警丨察局才几个人？他完全有时间撤的呀。”

刘达成沉闷地抽着烟，一时间无言以对。凭他的经验，苏小权并不是不想撤，而是想把动静搞大点，给炸地下印钞厂争取时间。

“吴站长，能炸掉日军地下印钞厂，苏小权功不可没，我看还是要给他叙功的。他采取的方法的确有些偏激。但这次和上次日侨区袭杀案不同，没有他吸引日伪军注意力，钱新民也就没有那么容易得手。”

“这件事我会办好。”吴文康的眼眶有些发红，唏嘘地叹道：“悲壮，实在是悲壮呀。这个苏小权，我就担心他会出问题。这是在日占区，怎么能像打仗一样搞地下工作？要是平武生在这里，就不会损失这么大。”

人就是这样奇怪。在一起的时候不一定会念及对方的好，一旦离开这才意识到对方情谊的珍贵。平武生尾随廉布知池远赴象山，结果尚不可知。

刘达成可以想象，此刻的多田骏一定抓狂到了极点。监狱里那些待宰的羊羔（犯人）少不了又要死一批。如此血腥的生活，他实在难以忍受。于是，他选择了回避。这种时候离多田骏远点。

傍晚。上海大学茶吧。

邓飞坐在茶吧一个角落，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今天出版的《国民新闻报》，女记者柳如烟对于发生在沪西丨警丨察局的袭击案和沪北工业区的爆炸案进行了详细报道，还配发了照片。

一道阴影挡住了邓飞的视线，邓飞抬头一看，是刘达成。

邓飞看了一下手表，六点十分，问道：“今天怎么迟到了？”

“刚刚去见了吴文康。他很伤感，便多呆了几分钟。这次的胜利，损失太大。三个行动队，无一生还。”

“你看看这个。”

刘达成顺手拿起邓飞递过来的报纸，一夜之间两起案件，弄得整个上海滩人心惶惶。

“这报道还算是客观的。事发时，我就在沪西丨警丨察局现场。那个惨烈程度，就是战场啊。苏小权是忠义救**的中队长，打仗还算勇敢。但他的做法我并不赞同。”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这一页对于邓飞来说，永远是伤痛。现在你的注意力是关注一下日军的101作战计划。这是一个十分阴险、毒辣的作战计划，有可能对抗战全局产生影响。”

“明白。”

刘达成爽快地答应着。他有逆天的读心术，要想获知101作战计划总是会有办法的。只需要往日伪高层的圈子里混吃混喝，情报就会源源不断地来。

“川岛木成现在如何？”

“已经在路上了。长沙地下党经过几天的思想教育，川岛木成答应加入我们的阵营。只是他的身份问题，需要川岛秀子出面，找办理户籍的部门通融一下，最好能给他一个崭新的身份。毕竟他是死里逃生。如果突然以原来的身份出现，日军特工部门针对他的各种审查就会无休无止，这也是川岛秀子不想看到的。”

三天后。

刘达成开着他的黑色别克车，出现在上海火车站。上午十点三十分。川岛木成下了火车，他身边跟着两个人，看上去有些木讷，穿着也很朴素。

川岛木成的长相和川岛秀子有几分神似。刘达成一眼就看出来了，连忙快步迎了上去。

“请问你们是安老板请的佣人吗？”

“是的。我们老板姓安。我们是第一次来上海。”

“哦。没关系。我是安老板家的管事，姓刘。请随我上车吧。”

暗号对上，刘达成把三个人接上车，开着车直奔华鸿毛纺厂。邓飞已经等在这里多时。

随川岛木成一起来的两个随从，一个叫黄小潼，一个叫莫伟明，都是长沙市地下党的交通员。川岛木成一进入上海市区，情绪变得有些激动。隔着一米多远的距离，刘达成能感受到他已是心潮起伏，急于想见到川岛秀子。

“川岛木成，我叫刘达成。现在76号特工总部工作。这家工厂是我家的产业，你先歇息一下，我很快就安排你和川岛秀子见面。”

“不，我现在就想见她。”

川岛木成果然心急。姐弟俩急于相见的心情可以理解。刘达成耐心劝道：“你和川岛秀子的身份都很特殊。以什么方式见面，还需要认真研究一下。现在你在日军档案里已经是一个战死之人，突然出现在大上海，会不会被当作逃犯抓起来，从而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这一点我们必须认真对待。”

毕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听了刘达成一番话，川岛木成果然安静了很多。这几个月来，他经过已经彻底转变成一个**者。前几天还自愿加入了地下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