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又说了一遍，尽量往细里说。听完她的叙述，黄艳有些沉默了。

这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小瘪三肯定不是毫无厘头地盯上程慕阳和柳如烟的。他的动机是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干？其中定有缘由！

“这件事你们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你们两个人的身份都是经过组织精心安排的，经得起查。下次那个小瘪三还敢在你们家逗留，你就打电话给我，我让人狠狠地收拾他，叫他找不到地方哭。”

黄艳比较熟悉情况，基本上已猜到事情的几分原委。如今的柳如烟也算得上76号的外围人员了，要是受人威胁，让刘达成派几个人出来还是很容易的一件事，还不会被敌人怀疑。

柳如烟是报社编缉，黄艳是她的业余作者。以后彼此的接触会更加顺理成章。

临别时，黄艳交待道：“报社是一个信息集散地，可以光明正大地获取很多信息。你要好好地利用。”

“嗯。”

彼此之间交换了电话号码，便各回各家。柳如烟回到住宅小区时，那棵大槐树底下还坐着一个人，不过这次换了人，是一个留长头发、长胡子、又瘦如麻杆的中年男子。

程慕阳已经准备了晚餐。柳如烟看见满桌子的菜，这才想起自己今晚和黄艳见面，只管说话，并没吃什么东西。她端起饭碗，一点也不绅士，一下子吃了两碗饭。

吃完饭，嘴一抹，柳如烟由衷地叹道：“在苏北可没有这么好的伙食呀。”

程慕阳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道：“你见过山猫了？”

“不该问的别问。这是纪律。”

“嘿嘿。真是好奇害猫。我连这么重要的组织纪律都忘了。好吧，我得备课了，明天还要上课。晚安。”

程慕阳拿起一叠教材，回到自己的房间。门一关，便是两个人的世界。柳如烟真有些不习惯这种生活。尽管程慕阳是个好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从来没有生过什么歹念。但这种生活，对于尚未婚配的青年男女而言，实在有些尴尬。

刘达成听了黄艳的话，眼睛眯成一条缝。黄艳并不知道他有“读心术”，能洞察别人的内心世界。

“你的朋友？”

黄艳急了，说道：“真的。真是我朋友呀。我向她投稿的。她是《国民新闻》报的副刊部编缉。难道这点忙，你都不想忙吗？”

“帮，怎么不帮呢？”刘达成站起身来，佯装猥琐地向黄艳走来，黄艳吓得向后退了两步。

“我没有坏意，别怕。”刘达成向门外瞥了一眼，轻声道：“我这里别来得太勤，容易惹人怀疑。快走吧。”

黄艳吓得连忙夺门而逃。刘达成说的没错，她太操之过急，帮人心切，这才借着送报纸的时机多呆一会，可没有刘达成想得多。

刘达成一个电话打给常青，如此这般地交待一番，常青领命而去。

今天负责盯梢柳如烟和程慕阳住宅的小瘪三叫癞巴子。此人真名叫丘兴。因为头上长了一头的疤，人们喜欢叫他癞巴子。叫习惯了，诨号也就代替了真名。

癞巴子坐在大槐树底下抽了一包劣质烟，显得很无聊。尤其是他看见女人就笑，色迷迷的样子，还露出几颗黑黄的牙齿让人恶心。

正在癞巴子无所事事的时候，常青带着几名行动队员出现在他面前。这些人一见面，就如狼似虎一般扑了上来，拽起他就往车里塞。

癞巴子被带到刘达成私设的刑讯室，连魂都吓没了。常青好些时日没有打过人了，现在刘达成亲自交待，要他好好招呼一下这个上海小瘪三。所以，常青把癞巴子抓到手，并不审讯，一上来就是酷刑。

癞巴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势。更可怕的是，常青只管“修理”人，并不审讯。让癞巴子几乎看不到生的希望，感觉自己就像来到地狱。

几个小时以后，刘达成出现了。

“告诉我，是谁让你盯梢我们76号的人的？”

“陆虎。我是陆虎请的，一天两块钱呀。哎哟，我的妈，真是疼死我了。”

癞巴子带着一身的伤回到陆公馆，陆虎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这76号是魔窟，果然名不虚传。谁会知道，自己辛苦布下的局，盯梢了一对夫妇，居然是76号的人？

“癞巴子，你确定那对夫妇是76号的人？”

“男的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我跟踪过，她在《国民新闻》报社上班。”

“妈了个巴子，《国民新闻》你知道是谁办的吗？李士群呀。”

这下子，轮到陆虎欲哭无泪。要是让岗村次郎知道这件事，自己也少不了要挨一顿错骂。76号和特高课之间的关系，原本就很微妙，如果因为这个原因而加剧了他们的矛盾，自己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癞巴子，我日你姥姥，滚！”

深夜。黄浦江边。十六号码头。一艘轮船悄然靠岸。

遵照李士群的吩咐，今天由吴四宝亲自指挥，五吨重的烟土混装在大米里从外地运来，今晚在十六号码头上岸。

“妈的，给我轻点。小心老子剥了你的皮。”

吴四宝手持双枪，轻声吆喝着。

在码头的外围，吴四宝布置了五十多名队员担任警卫。所以，他认为今晚的押运肯定是万无一失的。

突然间，从树林里冲出十几个黑衣人。这些人一个个手持冲锋枪，一下来就对着吴四宝的人扫射。东西两侧还各摆了两挺轻机枪。两挺轻机枪牢牢地控制住场面。

轰轰轰

哒哒哒

枪声、爆炸声响作一团。吴世宝的人用的都是短枪，长枪很少。所以，虽然他们在人数上占有优势，在火力配备上却处于弱势。

黑衣人一边打，一边喊道：“弟兄们，陆爷说了，光头熊不让我们活，他们也别想好日子过。冲过去，把他们的烟土烧掉！”

机枪火力压制，再由冲锋枪和手雷开道。吴四宝的警卫队员很快被打得屁滚尿流，不是死就是逃。短短几分钟，黑衣人就冲破了吴四宝的外围警戒，到达仓库内部。那些充当搬运工的行动队员也都拿起武器参加战斗，但还是抵挡不住黑衣人的进攻。

黑衣人一边冲，一边喊：“打死光头熊！”。这些人完全不提吴四宝，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认识吴四宝。

吴四宝善使双枪，猛打猛冲，无奈对方的火力实在太过凶猛。好几次他自己都差点挂掉。黑衣人占据有利地位，一边打，一边用早准备好的汽油泼到烟土上，点燃了烟土。被吴四宝视为黄金的数吨烟土在汽油的助力下，燃起了熊熊大火。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短短数分钟，十六号码头的仓库燃起了熊熊大火。黑衣人见目标达成，开始连打边撤，消失在黑夜里。